宣離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回到家,進門前,先将手中精緻的禮盒藏在身後。
“阿樂?阿樂?”
宣離找遍了府上所有屋子,都沒有見到鐘樂。他想了想,靈機一動,往後花園走去。
鐘樂果然在後花園。
尋烏鎮雖是寒冬臘月,白雪萬裡,可是這後花園中的花卻以法力維持,燦爛如錦,長開不敗。
鐘樂袖子半挽,半跪在花園中,用參商将土壤挖出一個坑,小心翼翼的将一粒種子放進去,然後将土壤推下、蓋起來,再用一個小噴壺細心的澆水。
臘梅、紫藤、春蘭、香堇、火鶴、慈菇花、銀芽柳……姹紫嫣紅、争奇鬥豔、花團錦簇的圍繞在她身邊。可是,宣離定定的看着鐘樂,覺得沒有任何一種花美得過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晚霞都已散去,鐘樂拍拍手上泥土,站起來。
她“呀”的驚叫了一聲:“你怎麼在這裡?站了很久了?你怎麼也不叫我?”
宣離笑眯眯負手走來:“久嗎?我覺得才剛剛一會兒。”
鐘樂笑道:“油嘴滑舌。”
宣離微微一笑,也不反駁,他低頭去看鐘樂新挖開又填上的那個土坑,那一塊土壤濕潤潤的,比别處格外色深一些。他道:“又在種花了?這次是什麼花?”
鐘樂挑眉:“你猜。”
哦?宣離想了想:“一串紅?”
“不是。”
“木芙蓉?”
“不是。”
“那麼,風信子?”
“也不是。”
“這還不是,那我再想想……免子花!是不是!”
“可惜呀,還是不是。”
宣離繼續冥思苦想,一個不對就猜另一個,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就好像鐘樂若是沒說對,他可以天荒地老的一直這樣猜下去。不過,鐘樂可就沒有他這麼有耐心了,她擺擺手,笑眯眯道:“好了好了,不猜了,我告訴你。”
“這次種的呢,不是花,而是一顆樹。”
“哦?樹?”宣離面上不動聲色,可在聽到是一棵樹的瞬間便心中恍然一動。
鐘樂笑望着他,眼眸明亮,道:“我種的,是一顆梧桐樹。”
夕陽已經徹底落下,後花園光線暗淡,可是宣離卻覺得,眼前一片燦爛明亮,他心愛之人在散發光芒。他控制不住的發出一聲清脆啼鳴,化出鳳凰原身,刹那間流光溢彩,鳳凰金光燦爛,将鐘樂銜到自己背上,圍繞尋烏鎮飛舞起來。
夜幕壓頂,疾風吹來,鐘樂坐在鳳凰身上,黑發被吹的肆意飛揚,望着下方通明燈火。
宣離開心的鳴叫,一聲又一聲,清越激昂,響徹白帝城和尋烏鎮。
“阿樂,”他激動道:“我好高興!你在看什麼?”
鐘樂微笑:“我也好高興,我在看人間山川河流。”
宣離再度長鳴,叫道:“梧桐,我的梧桐——”
鳳凰,非梧桐不栖。
十年之後,阿樂親手所種的梧桐将高大挺直、枝繁葉茂,而那時,他們應該已經成婚,或許還生育了一兒一女,每日品茶、賞花、彈琴、奏樂,閑暇時候,或許還可以揍一揍調皮的小兒女。
宣離再度開心鳴叫:“阿樂,我真的好歡喜!”
“等、等等!”鐘樂卻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宣離仍在樂滋滋:“怎麼了?”
鐘樂:“對啊,你……你會飛!”那麼,拜鬼憂也同樣是鳳凰,也同樣會飛!
“那一天并不是我們用禦劍之術逃過了拜鬼憂,拜鬼憂也會飛,他隻不過是放過了我們!”鐘樂立馬緊張起來:“那我們現在這樣張揚,拜鬼憂身在白帝城,不是早就看見了嗎?他會不會還來殺你……不好,快走!”
宣離哈哈大笑起來,覺得她怎能如此可愛:“他要殺我,難道我就伸長了脖子任他殺嗎?阿樂,我并不弱于他,上次受傷,不過是他暗算在先。”
“可是,”鐘樂仍舊十分擔憂,“平平安安、風平浪靜,總比打打殺殺好吧?我不是希望你能打的赢他,我是希望你們不要打。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再受傷。”
“阿樂,”宣離再度笑了,“你放心,他不會來殺我。”
“上一次他之所以不追我們,當然不是因為憐憫,而是因為,他不敢在白帝城上空暴露出他的真身,這樣的話,父王不就知道他在追殺我了嗎?而此刻,也和上一次一樣,他不敢來找我麻煩的。”
“這樣啊……”鐘樂這才放心下來,可是,她很快又發現不對勁了,眼睛睜的很大很大,往下望去,驚恐道:“你父王……妖帝……那他此時……不是也看見你我了嗎!!!”
宣離微笑:“傻子,你才知道麼?”
鐘樂霎時間手足無措,還差點沒坐穩從宣離背上掉下來。她慌亂的理了理頭發,又将自己方才種樹時沾在身上的泥土再拍了一遍,又摸了摸臉,确定沒什麼髒東西,但又轉念一想,妖帝未必真能看清她的臉,簡直多此一舉!
宣離看她這副慌張模樣,真是又好笑又可愛,他笑吟吟道:“你這是慌什麼?”
“能不慌嗎?”鐘樂怒道,“那叫什麼,醜媳婦見公婆……”
她忽然頓住了。
長夜寂寂,鳳凰金光燦燦,在空中徐徐飛舞,鐘樂聽到他柔聲說:“阿樂,與我成親吧。”
鐘樂一下子張大嘴,什麼都說不出來,半晌,勉強擠出個聲音道:“可是,我們不過相識這麼短時間……”
“有些人相識了很久很久,甚至結為夫妻、同床共枕了很久很久,可是,他們的心卻隔的很遠。有些人隻不過相識短短數天,甚至,終其一生,隻不過擦肩一面,可是,他們的心卻靠的很近。那驚鴻一面,值得他們用一生去回味。”宣離不知何時将那個裝着嫁衣的盒子銜在口中,遞給鐘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