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樂怕時候太晚,客棧都被訂完,于是沒來得及四處遊賞,而是先找了家客棧去訂房。
沿着長街走了數百米,她瞧着有家“來福客棧”外觀大氣整潔,十分不錯,便進去,要了兩間人字号客房。卻沒料到,客棧的小二好似對她頗有疑慮,時不時回頭偷偷看她。
鐘樂不明所以,而那小二,在第無數次回頭之後終于眼前一亮,将毛巾往肩上一搭,撥雲見日般大叫一聲:“她!是她!”
來來往往的客人都被小二這一嗓子吸引,“啊?”
“是誰?”
小二聲嘶力竭:“天師——鐘樂!!!”
這下可不得了了。有福客棧的掌櫃親自出馬,熱淚盈眶的将她那兩間人字号改成了天字号,房間典雅舒适,紫檀木桌椅,一面屏風将其與床帷隔開。屏風旁擺放着青翠修長的富貴竹,竹子正對着一扇窗,推開窗戶,可見大片霧氣缭繞的湖泊和沼澤,上有幾隻優雅的白鶴,亭亭玉立,美麗動人。
鐘樂咕咕叫着逗那白鶴玩了一會兒,掌櫃的又來了,身後帶着一衆大廚,每人懷中都端滿了菜,碟子摞着碟子。
隻見掌櫃的一聲令下,各位大廚如會功夫一樣,嗖嗖嗖的将懷中菜擺上了桌,并每放一種便同時介紹這道菜的特色與風味,鐘樂傻呆呆的看着一張張嘴皮子一動一動,肚子咕咕作響,卻迫于大家的熱情,隻能滿面春風的微笑,不停點頭再點頭。
總算是介紹完了所有菜色,鐘樂終于可以拿起筷子,一飽口福。
可是,當看清碟子裡的菜,她卻傻了眼。
原來,就像白帝城的特産是各種熠熠生輝的寶石,鶴都四面環水,多江洋湖海、多沼澤,因此特産是各色海錯。
可是,這卻恰恰是鐘樂不喜歡吃的。
她舉着筷子,擡頭一瞧,掌櫃的和各位大廚兩眼發光,充滿期許。而房門外,擠滿了雙眼閃閃發光的、想要一睹天師風采的客人們。
鐘樂不動聲色的歎了口氣,下手,豁開一筷子烤魚,騰騰的熱氣冒出來。
“這是新鮮捕來的草魚,用料酒和姜黃腌制了兩個時辰去腥,再灑上精鹽、辣椒、孜然粉面,放在炭火上炙烤。這燒的炭啊,也大有講究,是咱這鶴都一種稀有的青岡木所制成的木炭,一燒起來,火旺而無煙,甚至,有一種草木的微苦和清香,一起融入這烤魚中。待烤好了,再用熱油爆炒八角、桂皮、紫蘇、鄉野、紅白豆蔻等,做成澆頭,從原先的刀口上細細的灌進去,這樣,既能保證魚的表皮不會被燙爛,也能讓魚肉也被浸透,不會幹而無味,确保每一口,都是鮮美多汁,讓人忍不住咬掉舌頭……”一位大廚胸有成竹、口若懸河的介紹起來。
鐘樂砸吧了一片金黃酥脆的表皮,果然滋味十足。又吃了一小塊細膩雪白的魚肉,味道也十分鮮美,絲毫不遜色于佐料十足的表皮。
隻是,為防被刺噎住,她隻能吃的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完這口魚,再接過掌櫃的遞上來的一塊帕子,優雅的吐出一根魚刺,點頭微笑。
那位大廚滿懷期待。
鐘樂矜持道:“十分不錯。”
大廚的眼睛都亮了。
接下來,這盤菜被迅速挪開,面前有被放上一隻清蒸螃蟹,金黃的蟹殼下鋪着一層雪白的細粉絲,周圍點綴有朵朵淡粉色的小花,瞧着十分秀色可人。
掌櫃的忙取過一隻小碗,一隻加黃酒、白糖、熱油,一隻加姜蔥蒜剁成的細末,再倒入幾小匙醋,恭恭敬敬的擺到鐘樂面前。
鐘樂放下筷子,向上挽了挽袖子,立馬又有一隻盛着清水的小金盆子端過來,
鐘樂洗好手,拆開蟹蓋,剔了半蓋蟹黃蟹膏出來,又從兩隻小碗中各舀了一勺佐料澆上去,挖了一口,抿嘴道:“不錯。”
但是,剩下的還沒來得及抿完,便被收了起來。鐘樂隻得繼續,順着螃蟹腳撕了點雪白的蟹肉,嚼巴嚼巴咽下去,贊道:“甚鮮。”
大廚喜極而泣。
接着,這隻蟹又被立馬送了下去,又有一碟子小小的、透明的、甚至閃着點鱗片光澤的小蝦被送了上來,大廚解釋說,這蝦本來是将其活浸在糯米酒中,要吃時撈起來,放在燒的滾燙的石頭上,現燒現吃,隻是考慮到天師舟車勞頓、不便長時間等待,所以先做好一起端了過來。
鐘樂心道幸好幸好,在一衆期待的目光中舀起一勺,含在嘴中。她确實嘗出了點糯米酒的味道,清甜微醺,蝦也肉質鮮嫩,别具一格。隻是……
鐘樂将小蝦咬的吱吱響,笑容僵硬的試圖忽略個别小蝦在她嘴中的跳動感。
這東西竟沒全熟!!!
接着,在掌櫃和大廚們的極力推薦下,鐘樂分别又品嘗了一口生蚝,蒜香彌漫,不錯。一口清湯鮑魚,鮮嫩細膩,不錯。一口蛋蒸魚翅,純嫩鮮香,不錯……滋味都十分不錯,隻是——一口,都是一口!
一頓飯吃完,飽是沒飽,餓倒是很餓!
隻是,掌櫃的已經十分熱情的将菜又撤了下去,并叫來兩個丫鬟伺候鐘樂沐浴。
鐘樂累及餓極,任兩個小丫鬟将自己帶入她這房的套間中,隻見水已放好,蒸汽環繞,上面浮沉着朵朵鮮妍的玫瑰花瓣。鐘樂軟綿綿的滑下去,昏昏欲睡間,感覺到兩雙柔弱無骨的手,細緻的搓洗着她的頭發,并将水澆在她的肩上,又一會兒後,一些薄而柔軟的衣料滑過她的皮膚,半夢半醒間,她被扶到了床上,半卷天青色的羅帳放下來,她沉沉睡了過去。
毫無疑問,鐘樂沒能一夜無夢,直到天明。因為她又被餓醒了。
她摸着咕咕作響的肚子,打算摸黑去廚房裡,想了想,那些菜沒幾個好下口的,于是,她決定去廚房偷一碗魚湯來,泡着饅頭吃。
不過此時夜已深,那些殘羹剩飯,恐怕都已經涼了。但不管了,反正無論如何,今晚她都要大口吃飯,不受注目的、狼吞虎咽的,吃飽飯!
鐘樂躺在床上,兩腿伸出去,摸索着在床下踢了半天,都沒找到自己的鞋,她頗為納悶,正想爬起來探出頭看,忽然,準确的踢到了鞋子。就好像方才它故意使壞和她躲貓貓,而此時卻又十分乖覺的主動貼了上來。
鐘樂滿意的趿好鞋子,慢吞吞從床上坐起來,再打個呵欠,伸個懶腰。
站起來走了兩步,她才發現自己的頭發被洗的順滑發亮,如瀑布般垂落背後。而身上的衣服,像是寝衣,十分薄而柔軟,但又不失飄逸,走起來衣角飄飛,如淡紫色的煙霧。
鐘樂本來十分的自在,但當走到屏風旁邊,她發現那邊竟點着一支蠟燭,一個淡淡的影子映在屏風上,飯菜的香味悠悠傳來,勾的她肚子一跳一跳。
鐘樂忙推開屏風。
“清、清颢?”
燭火下,清颢回過頭,微笑:“醒了?怕你餓着,我來送點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