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血有肉的霧氣沸騰得愈發厲害，怪物的身軀進一步膨脹。祂看上去像是氣體聚集的産物，但祂周邊的空間肉眼可見地正在發生扭曲，附近的建築也在分崩離析，向王座中間的黑色漩渦飛去。

這似乎證明祂質量驚人。

“祂确實是個需要趕緊解決的麻煩，但還是不要貿然靠近比較好。你說祂想幹什麼？”

“很顯然，祂想殺了你，我的小陛下。”

“然後呢？”

“統治世界，傳播信仰。如果過去那些學者們的猜測沒錯，祂對生命之樹垂涎已久。”

“你覺得祂有意志嗎？”

“如果祂在沒有意志的情況下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那我不敢想象如果祂擁有意志會是什麼樣子。”

“你覺得至高魔力能對付得了祂嗎？”

“如果你今年兩百二十歲，我覺得還能和祂一較高低，但是你才二十二歲——至高魔力還在發展初期，沒有成熟。話說回來，吸血鬼和煉獄獸呢？加上那些大貴族的力量，我想至少能把祂給封印起來。”羅德裡斯眯了一下眼睛，“就像格蘭德封印了我。”

“等等，祂似乎又要有什麼動作了。”妮娜眼尖地看到煙霧裡那死屍般的軀體像是渾身抽筋似的晃動了起來。

還不等她再仔細觀察一番，羅德裡斯便立刻用黑色的鬥篷蒙住她的腦袋，然後縱身躍下大樓，飛速向地面俯沖。

沒有等他徹底落地，天空中便落下了黑色的雨點。雨滴所到之處，建築被腐蝕，樹木被融化，地面變得坑坑窪窪。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街上根本沒有人，大多數王都的市民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否則他們很快就會通過這場黑雨變成王座的養料。

“祂在播種。”

淋到黑雨的地面開始隆起，破裂，像幼苗破土一樣，地上冒出一縷縷如蛆蟲般不斷扭動的黑氣。

羅德裡斯簡明扼要地闡釋了王座的用意。

“這些東西會從有生命的物體上汲取生命，從沒有生命的物體上生根發芽。”

“你的翅膀沒事吧？”妮娜擡起頭，看着擋在自己上方的黑色龍翼。

羅德裡斯面無表情：“很疼。”

“先回惡魔城，它應該可以抵擋一陣。”妮娜說。

羅德裡斯最後眺望了王座一眼，點了點頭，再次用鬥篷将魔王裹住，穿過黑色的雨簾，向神聖峽谷的老城區飛去。

*

災變發生的時候，雷諾阿正在王城的平價超市内為赫爾馬岱的工人們挑選補給品，他剛剛确認好商品種類和數量，并把批發訂單交到超市負責人手中，大街上就爆發出遊行一般的聲勢。

“怎麼了？”負責人朝店外探出半個腦袋，就看見貧民們帶着大包小包從前面的馬路上洶湧而過。

大多數人都光顧着走自己的路，極其難得的有一位好心人勸了一句：“再不走就來不及啦！王都已經被怪物占領了！”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向後指去。

從一棟十二層建築的後方露出來的，是讓人感到頭皮發麻的黑色霧氣。

“貴族院呢？！”負責人大聲問了一句。

好心人已經走遠了，但還是回頭丢下一句：“那東西就是從貴族院上面長出來的！”

“見鬼，到底出什麼事了？”負責人還有些摸不着頭腦，“難道我也該跟着去逃難？”

就在這時候，建築物後方的黑色霧氣膨脹了一番，一下子比建築物高出很多，霧氣中翻騰着的各色物質也隐隐可見輪廓。

負責人覺得自己的心髒也跟着那一輪膨脹狠狠地撞了一下胸腔，他将雷諾阿剛剛遞給他的訂單拍在櫃台上：“先生，我看我們也得趕緊離開這裡。”

他熟練地從櫃台下面翻出一隻尼龍購物袋，就近從貨架上抓了一些食物和飲料，然後匆匆離開了店鋪。

他隻是這裡的負責人，并非店長，在肉眼可見的危機面前，他對留存在這間店鋪中的财物毫無留戀。

雷諾阿看着逐漸意識到不對勁，并向出口彙聚而來的其他普通顧客們，仍在思考自己應該做什麼。最後，他揣上錢包，打算先回位于老城區的公寓總部。

他隻去過那兒一次，對道路還不熟悉，加上路上到處都是混亂的人群，不一會兒，他就被沖到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兒的地方了。

手機沒有信号，地圖導航無法使用，路标東倒西歪，不知道具體指向何處。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對這座生活了許久的城市一無所知。

他在逃難的人潮中流浪了一整天，中途停下來在一家已經無人值守的洗衣店裡休息了幾個鐘頭，然後再次渾渾噩噩地出發，這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那個從貴族院長出來的怪物變得更加龐大，現在，無論在城市的哪個角落，都能夠一擡頭就看到那家夥，然後一番作嘔。連陽光都被那東西遮蔽住，讓人覺得周遭的世界昏沉而壓抑。

就在這個時候，雷諾阿聽到有人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