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籠罩着爐中的人，讓祝楓無法将其看真切。

但那兩雙眼睛沒有被火焰吞噬，讓祝楓能清楚看清其中飽含的恨意，期盼着她也能走進爐内化為灰燼。

不顧手上如針紮一般的燙傷，祝楓内心沒有恐懼，隻是上前兩步靠得更近，反手抓住那漆黑的胳膊，試圖将煉丹爐中的人給抓出來。

黑暗緩慢侵蝕着她，但就在下一秒，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消失了，熊熊燃燒的火光變成白熾燈光，火爐中怨恨的雙眼也變成鹿鳴擔憂的目光。

“姐姐！姐姐！你還好嗎？”

眩暈感如浪潮般拍在頭上，祝楓坐起身撐着臉，壓下翻湧上來的嘔吐欲望，急促喘息着。

這時祝楓才發現自己臉上脖子上全是汗，整個人就像是扔水裡泡了一樣，風一吹渾身冰涼。

021在旁邊哭喪着臉，時不時就插嘴問一句：“祝楓？你還好嗎？你沒死吧！”

終于回過神，祝楓接過鹿鳴遞過來的紙，擦幹臉上的汗水後，才意識到自己可以看見東西，戴腦機前取下的全息眼鏡又被戴了回來。

鹿鳴眼睛裡還沁着淚光，耷拉着嘴解釋道：“剛剛緊急取下儀器後，姐姐一直睜着眼嘴裡講着聽不懂的話，我就把眼鏡給你戴上了，然後姐姐才清醒過來。”

祝楓對着她露出個笑，想讓她放心下來：“謝謝，我沒事了。”

腦機早就被取下，祝楓離開機器站直身子，慢慢平複着自己心跳，然後開始找021興師問罪：“怎麼回事？”

021表情沒比鹿鳴好到哪兒去，或者說這人不知道為什麼臉上挂着真情實感的淚水：“嗚嗚嗚……我、我也不知道。”

看人哭得有點惡心，祝楓當然不覺得是因為關心自己，眉頭一挑，走到之前021操控的儀器旁，發現本來綠色的操作界面上全是紅色字符。

嗯……如果隻是紅色字符報錯就算了，在屏幕右上角還有個小小的紅色鹿頭，和鹿鳴小刀上的符号一模一樣。

疑惑看向鹿鳴，祝楓用眼神詢問着這是怎麼回事。

鹿鳴眨眨眼，确定祝楓真的沒事後，才移開視線掃了一眼021：“姐姐出問題的時候那家夥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有點機械相關的知識，就動手将姐姐強行剝離出來了。但那台儀器算是被暴力破解過，以後安全性沒辦法保證。”

簡而言之，儀器已經廢了，啊……怪不得021哭得這麼慘，大概要賠不少錢。

同樣不富裕的祝楓心裡敷衍着同情了一下021，接着問道：“所以我的腦室是出了什麼問題？”

021茫然搖頭：“不知道，總之你的腦室顯示激活成功……你在腦室裡看見了什麼？”

想到那個煉丹爐，祝楓沒有回話，021看出了她的猶豫，暫時放下了自己的巨債，反過來安撫道：“腦室相關出問題的話，大多都是和你自己的心理狀況有關，我們這裡也有心理咨詢室，去咨詢室疏導一下就行。放心，免費的。”

祝楓搖頭，反射性拒絕：“沒事，既然腦室開了就好，我們去領腦機了。”

說罷不等021再說什麼，祝楓就直接離開了腦室激活室，前往隔壁定制腦機的地方。

鹿鳴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沒有對祝楓不合常理的拒絕治療行為發表什麼意見，路過販賣機時，還貼心地買了瓶水遞給她。

于是祝楓停下腳步，像是回過神一樣，和她一起靠着販賣機休息了會兒。

一口氣灌掉半瓶水後，祝楓開口：“我的腦室……”

不過鹿鳴直接打斷了她，捧着自己剛買的花椒汽水道：“姐姐不用告訴我也行哦~”

視線先是在那瓶花椒味汽水上停留了幾秒，接着祝楓搖搖頭繼續：“說一下吧，就當我給自己上個保險。”

“我腦室裡所有東西都被封鎖，代表對過去失去記憶。四肢被束縛，代表有明顯自我譴責心态，最糟糕的是自殺沖動很強烈……按理來說我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但我并不想去。”

為什麼不想祝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内心警報器不停響鈴，直覺自己不能去找人幫忙看。

或者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祝楓停頓了片刻，讓鹿鳴消化自己剛剛的話，接着繼續：“或許我是個有點危險的人，總之，如果哪天我心理出現問題，你記得攔攔我。”

雖然祝楓這話聽着像是在說笑，但她表情嚴肅，于是鹿鳴點點頭堅定道：“放心交給我吧！”

接着，鹿鳴像是發現了什麼，眨眨眼突然有些激動：“姐姐告訴我這些事情，是代表很信任我嗎？”

明明關于自己的秘密一件也沒和姐姐說，但姐姐卻幾次将重要的事情、甚至是生命托付給自己……

後巷出生的鹿鳴可不是什麼傻白甜，要是有個和自己一樣來路不明的人纏着自己，她絕對不像祝楓那麼有容忍心，99%會掏刀給人殺了——剩下1%的可能性是用槍。

但祝楓不僅容忍她繼續纏着，有什麼事情也會想着她，平日裡會照顧自己情緒，對自己關照甚多。

就仿佛幾年前福利學校中的那個大姐姐一樣，永遠照顧着身邊的小妹妹們，是人群中的太陽。

這次鹿鳴不用一直遠遠看着，也來到了太陽身邊。

想到這裡，她一個猛撲紮進了祝楓懷裡，開開心心蹭着，像貓一樣大聲表達着自己的情緒：“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