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楓其實是不太知道的,但之前鬼差給的那個線裝本裡有一頁文章就說到了這個,她看完了裡面的内容。
【賽博飛升還是數據替身,它們到底還是不是人類?】
那篇文章提到百年前AI發展逐漸走入爆炸式進步時,一位富豪榜上的人花巨資打造了她母親的數據庫,将意外去世的母親的生命在網絡上延續。
“重生”的母親會同她聊天,會誇獎她,還會遠程操控機器給自己的女兒做一頓飯。
因為數據庫的龐大和算法的精妙,“母親”能完美模拟出生前的一切行為,她會在菜做鹹了的時候嘴硬天熱多吃鹽,會搜集照片剪輯土味短視頻,還會悄悄給女兒衣櫃裡塞毛衣毛褲。
唯一不同的是,女兒再也不用擔心母親因為胃病吃不下飯、因為老年癡呆而找不到家,那些病痛從母親身邊走開,讓母親自由輕松地在網絡中生活。
到最後,這位總裁在自己年邁生病時,才将母親的AI設置為永眠狀态——因為她不想死在母親面前,讓母親難過。
對于這位富豪的行為,一部分人因為母女感情而流淚,感歎死亡将不再是可怕的事情。而一部分人認為這是在玷污死者,讓一個沒有生命的存在取代了曾經活着的人類。
這場辯論最終發展成罵戰,同時将巨大的矛盾推到了大家面前——那些AI,究竟能否稱為人類?是否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AI們展現出來的恐懼、喜愛、悲傷,那都是嚴密的數據庫推導讓其表現出來的“拟态”,還是真情實感的流露?
人類不是AI,自然無法理解AI真正的“想法”。
對于AI的發展,大家都不可避免地抱有恐懼心态,忌憚着那些影視劇或者小說中的橋段,害怕出現反抗人類的人工智能。
這種恐懼在信息便利的時代快速爆炸,甚至對人們的日常生活産生了影響,讓上面不得不頒布“禁止建立存在過的人的數據庫”的規定,删除過于真實且熱度高的AI——連AI秦始皇也難逃關閉。
祝楓:……所以為什麼有人會想要建立秦始皇的數據庫。
到現在,祝楓她們這個時代依舊維持着這條規定,隻不過有許多地方都開始打擦邊球。比如創造虛拟AI偶像的娛樂行業,制作出來的“偶像”和真人也沒什麼區别……
祝楓深吸口氣,将思維拉回來後看着祝雨天:“你想把自己做成AI?用那種方式‘活’下來?”
雨天垂下頭,不敢看祝楓的神色:“我知道姐姐不會贊同我,所以不敢對姐姐說。”
這話等于承認了,但說實話,她要真和祝楓說了祝楓也不會阻止她,畢竟這是她自己的人生,隻能自己做選擇。
“不過姐姐放心,現在的我不會這麼想了。”
雨天看着還在努力捏雪人的老人,垂下眼睫,“如果那樣做了,最痛苦的是活着的人。”
幻想永遠是虛假的,更何況這種虛假建立在真實的死亡上,仿佛送别人吃裹着糖殼的刀片,不知道什麼時候糖就會融化而露出刀刃。
“所以請姐姐幫幫姜奶奶,她似乎被我的想法給困住了,她是個守舊的人,一直很讨厭AI技術……但她現在卻想留住我們,開始考慮該如何制作AI。”
祝楓突然想起進入這場噩夢前巫木曾說過,老人一直催促着保險公司給補償金,大概就是為了拿着建立數據庫——畢竟這項技術現在還算違法,價格肯定不低。
在三個小孩死前,護士長一直反對祝雨天将自己變成AI的想法,而現在三個小孩都離開了,她卻像被夢魇魇住,開始接觸自己曾經所唾棄的東西。
這就是死亡對人的教育嗎,不知道會變得更好還是變得更差,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能徹底走出來。
祝楓看向祝雨天,問道:“如果她一心一意想要創造AI呢,那我也攔不住啊。”
祝雨天:“不會的,奶奶知道我不想後便會放棄的。”
那确實,死者本人如果都跳出來說不願意了,沒人會不尊重她們的意見……
不再多說什麼,靠近還在堆雪人的老奶奶,發覺對方不關注外界,隻是嘴不停喃喃,手上動作依舊不停。
于是祝楓直接蹲下,靠近想聽對方到底在說什麼。
“祝晴天,祝陰天,祝雨天。”
“喜歡跑步,喜歡辯論,喜歡看書。”
“夢想當警察,夢想當律師,夢想當圖書管理員。”
“讨厭老鼠,讨厭鬼,讨厭一個人獨自待着。”
“害怕與親人離别,害怕發病時窒息的感覺,害怕無聲無息地死亡。”
老人面前是三個歪歪扭扭的小雪人,她沖着它們說話,像是在教學,又像是在嘗試着給它們注入靈魂。
“你們一定能活下去的,一定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