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房東太太消息的時候,方協文和林昊正在給一個項目做需求設計,一夜沒睡的他本來就有些思維渙散,以至于挂掉電話後的好一會兒,他都是懵的。
恍惚過後,才覺五雷轟頂,搖晃着身體往外跑。
跑了幾步,又想起什麼,回頭轉向林昊:“昊子,車鑰匙呢?”
林昊被他的行為吓呆,問道:“出什麼事了這是?”
方協文說:“你先别管,車鑰匙給我。”
林昊上前來用力抓住他的手臂,語氣堅定:“你這狀态我能不管嗎?上午你那代碼測出十來個bug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現在還敢放你一個人開車上街?你先說說怎麼了,你去哪,我開車送你去。”
方協文的語氣有種瀕死之前的平靜:“沒怎麼,就黃亦玫不要我了。”
話音一落,眼睛就紅了。
林昊努力理解了一下,“黃亦玫不要你了?你倆吵架了?”
“沒吵架。”
“連架都沒吵就直接不要你了啊?怎麼,黃亦玫愛上别人了?”
恰好小周從外面走進來,聽見林昊的話就蹙起了眉,打斷道:“昊哥你說什麼呢,我嫂子才不是那種人!”
“我也沒說她是那種人……”林昊聲音越來越低,又拍了拍方協文的肩,“你别着急,事情或許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你看我和譚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這還好好的呢,你和黃亦玫這都好了這麼多年了,一直情投意合的,哪那麼容易說不要就不要了。”
方協文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你不了解黃亦玫,她從來都不是個喜歡和别人辯駁的人。可一旦她做出什麼決定,就再沒有轉圜的可能了。”
小周疑惑道:“她跟你說分手了?”
方協文用雙手抓着頭發,表情痛苦萬分:“沒……她隻說大家都冷靜冷靜,但房東剛打電話過來,說她拎着行李箱走了。”
小周長呼一口氣:“那就沒事,可能她就是上哪冷靜去了。”
林昊大受震撼:“你一個沒談過戀愛的人懂什麼?”又問方協文,“她為什麼跟你說大家都冷靜冷靜?”
事已至此,方協文也不打算瞞着了,就撿着重要的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和他們說了。
說完後空氣是好一陣的靜默。
最後還是小周替玫瑰憤憤不平:“哥,你咋能那樣對她呢!”
林昊也說:“她本來就被那前男友傷得不輕,這個時候你隻需要默默陪在她身邊就好了啊,你自作什麼聰明呢?”
方協文沒說話,隻是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林昊還是不理解,問他:“不是,你能告訴我你當時是怎麼想的嗎?”
“我……我就是怕嘛,你也知道圍在她身邊那些男的都什麼條件,哪像咱,有今天沒明天的。”
“哥!”小周大呼,“你這麼帥人品又正,你怕啥啊!你得支棱起來讓别人有危機感才對啊!”
林昊說:“别說那些沒有用的了,還是讓你哥先給黃亦玫打個電話問問吧。”
方協文說:“從早晨分開,她就不接我電話了。”
“這下有點麻煩了。”林昊想了想,“這樣,我給她打一個試試,她不理你,總不至于遷怒我吧?”
小周眼睛一亮,豎了個大拇指給林昊:“還是你聰明昊哥!”
林昊趕緊拿出手機找到玫瑰的号碼撥了過去,并打開了免提,結果提示音還沒響三秒,裡面就傳來了——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完了,這下是真的連我都遷怒了。”林昊垂了垂嘴角,又瞪了一眼方協文:“這回你知道黃亦玫的底線在哪裡了吧?等回頭和好之後可别再碰了!人家女神都肯放下身段跟你吃苦了,你還一天到晚患得患失的,真的,你這樣的我都不想說你!”
小周有點不忍心,“我哥都這樣了,你就别說他了。”
林昊無語:“你怎麼搖擺不定的,你到底站在他倆誰那邊啊!”
“我……我就是希望他倆都好好的嘛……”
方協文擡起頭,眼角的淚還在慢慢堆積,問林昊:“她還能跟我和好嗎?”
林昊說:“對,你這個掉小珍珠的樣子就挺我見猶憐的,回頭見了黃亦玫就這麼哭,她準會心軟。”
小周對此表示懷疑:“女孩子不都慕強嗎?一個大男人掉眼淚肯定适得其反。”
林昊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懂,像女神這種感情中的上位者,示弱才是上上策。”又問方協文,“我記得你倆養了個貓是吧?”
“是。”
“那貓她帶走了嗎?”
“沒。”方協文自己說完也有些愣神,繼而眼睛裡終于有了光,激動地一把抓住林昊的手:“你是說……”
林昊沒好氣地點點頭:“把心放在肚子裡!人家要真連你都不要了,還會把嫡長貓留給你?”
小周也歡呼:“沒錯哥!你快想想怎麼才能把嫂子哄回來!我現在就努力工作去,争取早點讓你成為她身邊條件最好的那一個!”
林昊笑罵:“你對人家談戀愛那麼上心幹嘛?有本事自己談一個去!”
“戀愛就是看别人談才有意思嘛!”小周三步化作兩步回工位去了。
林昊也把車鑰匙遞到了方協文手裡:“我也忙去了,反正公司現在也不忙,就給你放兩天假。不過我提醒你啊,早點處理好感情問題,下次再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來,我跟你沒完!”
隻留方協文一個人苦苦思索着,他到底要去哪裡才能把黃亦玫找回來。
回到小閣樓,一打開門,丢丢就委委屈屈地貼了上來,好像在問他:“媽媽走了嗎?媽媽是不要我們了嗎?”
方協文抱起丢丢,用自己的臉蹭了蹭它的小腦袋,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住心底的酸澀,又找到相機拍了幾張他和貓照片添加到郵件的附件裡,并設置好時間,每隔十分鐘發一封給玫瑰。
作為編輯,她手機還可能扔一邊不看,但郵箱肯定是要時不時刷新的。
照片裡的一人一貓看着都有點可憐,郵件标題也每封都不同。
【老婆,我認識到錯了,你可以原諒我嗎?】
【我和丢丢都很想你。】
【你今天還回來嗎?無論怎樣記得好好吃飯。】
【剛給你卡裡轉了些錢,一個人在外面不要委屈自己。】
【你要是不生氣了,就告訴我啊,我去接你。】
【昨天晚上一夜沒睡,現在感覺靈魂要出竅了。】
【玫瑰,如果我真猝死了,你會為我掉眼淚嗎?】
發完,方協文就伏在桌子上靜靜等待了起來,可直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又醒來,窗外的夜色都變得大黑,她也沒有回複他。
老舊的閣樓并不隔音,之前玫瑰在的時候,他好像并沒有注意過整棟房子的人聲,可現在,所有的喧鬧都交織在了一起,反而讓他更感孤獨。
唯有天上月亮和他隔窗相望,卻又很快被烏雲遮住,無情将他丢下。
實在沒了辦法,他隻好打電話給遠在北京的蘇蘇,問玫瑰今天有沒有聯系她。
可那邊又是何等通透的一個人,立刻問他:“你和黃亦玫怎麼了?”
他隻好說:“鬧了點不愉快,她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你是想問我她回沒回北京?”
方協文歎了口氣,應聲道:“是。”
黃振華的聲音突然沖了進來,劈頭蓋臉就将他一頓罵:“姓方的,你把我妹怎麼了?她青春期最叛逆的時候都沒離家出走,這是得受了多大委屈啊!她在上海除了你連個朋友都沒有,萬一出了點什麼事,你負得了責嗎?”
卻被蘇蘇呵斥了一句:“黃振華你能不能不要添亂!”
然後又轉向他:“玫瑰沒回北京。不過你放心,她不是那種不計後果行事的人,問題應該不大。我這邊會聯系她,等有消息了再跟你說。”
方協文抿抿唇,“謝謝你啊蘇經理。”
“沒事。”
電話挂了。
丢丢喵了一聲,又用小爪子扯了扯他的褲腳,方協文這才想起來貓糧還沒給它添,趕緊起了身。
*
蘇蘇打電話過來的時候玫瑰正我在酒店的床上查閱郵件呢,目光剛好滑到那封“如果我真猝死了,你會為我掉眼淚嗎?”大腦瞬時一片空白,淚水模糊了視線。
蘇蘇問:“你和方協文怎麼了?”
玫瑰顧不上答,隻是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了郵件裡的附件。
照片裡的方協文和丢丢兩個腦袋緊緊靠在一起,盡管拍攝的角度有些奇怪,卻全然不掩他眼神裡散發出來的破碎感。
疲憊,憔悴,絕望。
玫瑰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共情,眼淚一顆一顆落在了鍵盤上。
黃振華接過話去,聽着很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你倆不會是因為莊國棟去上海找你的事情吵架了吧?”
玫瑰是真沒想到這黃振華竟還敢往她的槍口上撞,抹了抹眼淚,嗆聲道:“要不是你把我在上海的地址給莊國棟,會發生這樣的事嗎?你到底還是不是我親哥啊?”
“不是,我……”
“是我給的。”蘇蘇接言過去,“對不起,莊國棟代表戈瀾來和青莛談合作的時候,跟我要的你的聯系方式,是我考慮不周。我以為,你和莊國棟總要再見上一面才能徹底将過去的事了結的。”
玫瑰吸了吸鼻子,沒說話。
“否則,他會一直念念不忘,試圖和你糾纏不清。這件事,還是越早解決越好。隻是我确實沒有預料到,他的出現竟還會影響到你對方協文的感情,真的很抱歉。”
“蘇蘇,你不用道歉。其實我還應該謝謝你,你說得沒錯,這件事還是早點解決比較好,而現在,就是那個最好的時機。”
蘇蘇不解:“什麼最好的時機?”
玫瑰勾了勾唇:“我要和方協文結婚了。”
“結婚?!”這倆字讓黃振華瞬間炸了毛,“你才多大啊你結什麼婚,你發昏吧!就算結婚,你也不能就這麼随便将自己嫁了啊!那姓方的小子,憑良心說放在普通人裡确實還湊合,可你是女神好嗎,生來就是要颠倒衆生的,怎麼能甘心将自己的一輩子和這麼個人綁定在一起呢!你哪怕從之前追求你的那些優秀的北京男孩中随便挑一個呢!我跟你說絕不同意!”
玫瑰說:“哥,我沒你說的那麼閃耀,我就一普通人,隻想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蘇蘇也問:“你确定你是發自内心地想和他結婚?不是因為和莊國棟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