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聽到一半,講故事的人和提供故事的人都陷入沉默,餘下三個虛面面相觑,有心要打破沉悶的氣氛卻不得要領。
記起新朋友可莉剛才說的“星星的故事要由星星來結尾”,妮露的手躊躇了下,還是拽住了黑崎華月的衣袖。
“那個……”迎着被稱為“星星”的少女移來的目光,妮露擺動的手勢比劃不出具體的意義,一番無果的嘗試後還是沮喪地放下,不時掃過來的金綠色瞳孔卻盛放着滿懷的關心和鼓勵,“星星、那顆星星後面怎麼樣了?妮露覺得一定是個圓滿的結局!”
“對啊對啊!”身後的沛薛和咚德恰卡跟着應聲。
……看來自己是真的越活越回去了,淪落到要被孩子和虛安慰的地步。黑崎華月無聲自嘲。
語言和行動化作暖流,充塞入少女的心緒,柔軟成支持她前進的動力。
“謝謝你們,可莉,妮露。”笑容裡流露出釋然,她挨個揉揉兩個孩子的腦袋,然後仰頭,“也謝謝沛薛,咚德恰卡,讓你們擔心了。”
可惜時光不會因溫馨而停駐。黑崎華月合起童話書的動作稍頓,眸光黯沉。
巴瓦巴瓦被突如其來的靈壓砸入地面,黑崎華月隻來得及拎起可莉和妮露的衣領,把她們還算平穩地放回地面。
“我還以為能從大虛之森殺上來的人會是難得一遇的強敵,沒想到竟然真的隻是女人和小鬼。”
嬉笑着攔截在前方的男人瞟過妮露、沛薛和咚德恰卡,咧開嘴,視線對準了唯一感受到他的靈壓而提前有所行動的人類,“還和這個已經從十刃中除名的破面混在一起——果然弱者會相互吸引嗎?”
破面、虛夜宮、十刃,好整以暇的黑發少女在心裡默念一路走來聽聞的新詞彙,本以為虛圈是混亂的紛争之地,不成想似乎階級分明,規則完善。嗯,是下次再出現個什麼“虛圈之王”她也不會驚訝的程度。
“我以為見面時報上名字是虛‘進化’後擁有智慧的象征,還是說,”拍拍抓着她衣角的妮露的脊背,舒緩的力道讓妮露發抖的身形逐漸平靜。黑崎華月眼也不擡,将無視表達了徹底,“你的智商連被除名的破面都不如?”
“你在說笑嗎?名字那種東西,難道不是遇到值得斬殺的人才會報上的嗎?!”
巨型鐮刀的刀鋒比話語更快抵達,劈落在黑崎華月站立的位置上。
“哈,倒是很會逃嘛,女人。”圓盤頭的破面将地面犁開一道深痕,側頭看向臂彎裡挂着兩個孩子移動到另一側的黑崎華月,“不過帶着兩個累贅的你,還是太慢了!”
如他所預料的,即使躲過了大部分攻擊,少女的腹部還是被劃開了深深的血痕。
此時的她正放下可莉和妮露,推給後方趕來的沛薛和咚德恰卡,“可莉和妮露就先麻煩你們照顧一下了。”
可莉不願離開:“可是姐姐你受傷了!”
妮露滿臉恐懼,仍拽住了黑崎華月的手臂,“不行!他是十刃之一的諾伊特拉……星星不和我們一起逃走的話……”
“妮露和可莉想知道童話裡星星的選擇嗎?”話題被毫無防備地轉向。
“诶?”
沛薛有些着急,“現在可不是講故事的時候!”
諾伊特拉已經拖着鐮刀靠近了!
“不,”少女的笑輕柔和緩,仔細看去,墨黑的瞳色在此刻變為了靜谧從容的星空,“現在正是最恰當的時機。”
她轉身直面諾伊特拉。
是她一直沒有将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真正居民。
說好會為了家人,為了朋友而戰,卻不敢打破自以為是的平靜生活。
依賴着提瓦特,刻意壓制力量……她弱小的地方,原來是心啊。
——【契約】已成。
不知何時起,木質的淺打漂浮在了少女的身前。世界的靈子被牽引着,開始緩緩流動,凝聚。
虛圈的靈子濃度遠遠超過現世數倍以上。可現在,除了可莉與妮露一行虛周身浮現的空氣牆外,空氣、沙礫、枝幹、不遠處的宮殿牆體,隻要是由靈子構成的物體,都被看不見的力量吸引,化作最初的量子,鲸吸般被淺打,或者說操縱着淺打的少女所掠奪。
初時隻是涓涓細流,不多時壯大成波濤,待奔流如海嘯,靈子加快了凝結的速度,狂亂的壓力翻卷淩亂了少女的發絲和衣衫,甚至在周邊的空間切割出時空裂痕,卻唯獨沒有拒絕少女的靠近。
——我的斬魄刀,就是我自己啊。
在徒然爆發卷席虛圈的靈壓裡,少女随手牽過飓風中心的斬魄刀。
“【鏡天】。”
喊出它的名字的瞬間,所有的靈子在刹那隐入少女的體内。
“斬魄刀……你竟然是死神?”
目睹了臨場召喚斬魄刀的一幕,諾伊特拉的臉色并不好看,剛剛的靈子掠奪也波及到了他——卻僅僅隻是不好看而已,對他而言不值一提,讓他更為窩火的是。
“一個兩個……女人真是——叫人厭惡至極!”
鐮刀掄起弧度,猛然間貼近黑崎華月的脖頸,在擊中目标前與黑崎華月手中未出鞘的太刀相擊。
面前的少女将太刀豎立于身側,堪堪架住了鐮刀橫來的刀鋒。
“哦~讓我猜猜,你現在的想法是‘很重,但可以擋下’,是嗎?”三白眼上挑,諾伊特拉的嘴角拉起讓人不舒服的輕蔑,“真遺憾。”
蓦地加重力氣,厚重的鐮刀揮斬,把黑崎華月向一邊橫掃出去。
沒有熟悉的刀入□□的碰撞感,衣服外套輕飄飄地落在諾伊特拉的心頭。
施展了隐秘步法“空蟬”現身在不遠處的黑崎華月歪了歪頭,狀似贊同地上下打量諾伊特拉,“确實遺憾,沒能為【鏡天】找到更适合的試刀人,不過,聊勝于無。”
她握住了太刀【鏡天】的刀柄,目光清冷,語氣平和地念出了始解語,“閃爍吧,鏡天。”
讓我……試試刀吧。
“【碎鏡】。”
手腕動作間,鏡天變化出無數片懸浮的鏡刀,無規律地投射向諾伊特拉,劃過他的皮膚擦出刺耳的雜音。
“哈,忘了告訴你,女人,我的鋼皮可是十刃中最厚的,”斜一眼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的身體,他故意撣了撣衣服,嗤笑出聲,“僅憑你剛獲得的斬魄刀和鏡子一樣脆弱的刀,能做到些什麼?”
“不然,跪下求饒的話,或許我還能讓你選擇死法?”
正等着對面那張可愛臉上顯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反而捕捉到少女臉上那抹代表着愉悅情緒的微笑。
也不見動作,光線從第一面碎鏡中發出,刺穿他的身體落入第二面碎鏡,第二面碎鏡錯開了角度把光線反射給下一面碎鏡,無數被他以為脆弱地一敲即碎的鏡面将光反複折射,從不可思議的角度穿透他的軀體。瞬息間,他就像是一隻被光線釘在空氣中的蟲類标本,以最滑稽的姿态定格于此。
身體……無法動彈。那些鏡子射出的不是普通的光?!
“忘了告訴你,鏡天發出的光線由凝實的空間組成,無論是多堅韌的軀體,都無法抵擋空間在内部切開帶來的傷害,動一動的話,可是會血流如注的。”相比諾伊特拉滿懷惡意的語氣,面容嬌俏的少女因打開了心扉而更顯活潑,怎麼也無法把她和惡劣模仿諾伊特拉語氣的現在扯上關系。
“……人類,你太天真了。”不知是氣還是痛得渾身發抖的破面發力扯斷自己被釘住的四肢,留下撕扯後縱橫雜亂的傷口切面。踉跄地向前兩步才拿回身體的控制權,他不顧的滴落的血液在身下流淌,三白眼裡積聚起更深的恨意,“破面可以超速再生,你的鏡子——毫無用處!”
“祈禱吧,聖哭螳螂!!!”
猛烈升騰的靈壓治愈了破面的傷勢,諾伊特拉飛速再生出四隻輪舞鐮刀的手臂,疾馳到少女面前。
刃尖突入,即将接觸到少女的身體,四把彎刀卻被飛旋而來宛若冰晶的鏡刀擋住,發出令人牙酸的角力聲,不得寸進。
看似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卻猶隔天阙。
……這絕不是剛才連他的皮膚都無法割破的鏡刀。
“想問為什麼碎鏡的強度增加了?既然你都提出了修改意見,我怎麼能不回應這份期待呢。”
碎鏡帶來的壓力不斷增加,與破面的刀刃互相抵持,終于在某一刻打破了平衡。
碎鏡沖破防線割下諾伊特拉四隻手腕的同時,兩隻新的手臂突兀長出,破面手掌并刀疾刺向面前的黑崎華月。
“太慢了。”
頭頂上方傳來黑崎華月平淡的嗓音,傾注了靈壓的深藍虛閃自上而下,砸到諾伊特拉的臉上,即使他已經擡手抵擋,還是被狠狠壓入地面。
砂礫沉浮翻湧,伴着火光和爆破聲揚起漫天煙塵。
硝煙四散之後,黑崎華月靈巧地落于地面。
前方不遠處,破面沉着臉從跪倒在地的姿态中起身,超速再生的六臂重新握住了鐮刀,擺出攻擊的姿勢,“死神……女人……怎麼可能打敗我!!!”
飽含惱怒的狂吼聲中,諾伊特拉提刀再次攻來。
殘月般的鋒芒倏忽而至,卻在和碎鏡刃尖相交之時突然調轉了方向。
移動的方向……是妮露和可莉的位置!
響轉而至的諾伊特拉将鐮刀猛然劈下,接觸到“妮露”的一刹那,空間如鏡片般碎裂開來,露出其下空無一物的底色。
“以為我會沒有防備地任她們留在随手可觸的地方,可見你的智商确實不高。”
“什——?!”
轉頭逃離的動作已然無法完成。
響轉被切斷了去路,空間仿佛被切出數個正方形的“面”,自四面八方翻卷而上,倏然将諾伊特拉封在了形同正方體的透明盒子之中。
“【空箱】。”
那是他在墜入殺機四伏的黑暗之前,唯一聽到的聲音。
諾伊特拉的靈壓在【空箱】的空間内飛快減弱。黑崎華月把碎鏡召回自己的身邊,摸摸腹部的傷口——很好,已經結疤,不至于吓到兩個孩子。
關上了一個盒子,就該打開另一個盒子了。
她揉揉臉,把表情調節回日常狀态,伸手打了個響指。
以左邊的沙丘作為背景,突兀出現的線條沿着虛空中的八個點依次連接,繪制出規整的正方體。成型的那刻,正方體的面被看不見的力量輕松切割開,如同紙張一般垂落分散,袒露出内部的一人四虛。
“星星姐姐你沒事吧?”
“星星!”
炮彈x2的威力不可小觑,尤其其中一顆“炮彈”是力大磚飛的破面,還有一顆是身上不知攜帶了多少易燃易爆物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