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原商店内。

地點相同，人物相同，甚至内容也和去屍魂界前的談心會相去無幾。

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就是各人的心境了。

談及正事，浦原喜助端正了吊兒郎當的坐姿，不再藏鋒斂銳，“開門見山地說，托華月小姐和妮露小姐的福，我們對虛圈和破面的了解加深不少。”

但是對“星星”仍然一無所知。

黑崎華月領會了浦原喜助話中的潛台詞。正好這一次，她确實有想要告知眼前人的事。

少女閉上眼睛，輕輕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然後睜開了雙眼。

瑰麗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星空落入了一人的瞳中，流光溢彩的顔色絢爛至極，帶着仿佛能奪去人心魄的魔力。

直面那雙眼睛的一刹那，浦原喜助的大拇指抵開了僞裝成手杖的斬魄刀，四楓院夜一變成人形，伏低了身體崩緊神經。

他們都看出了，潛伏其中的某種迥異于靈力，卻混亂狂暴、危險至極的東西。

少女不解地微微歪頭，“為什麼要緊張？浦原先生不是想知道答案嗎？”

随着她的動作，如同神造的塑像擁有了靈魂一般，她的整個人蓦然生動了起來，再也找不到半分剛才的詭谲。

“……”

大腦慢了半拍才釋放出放松的信号，浦原喜助凝視着她好一會兒，推回出鞘的刀，“沒想到華月小姐那麼直接，我稍微……有點驚訝。”

四楓院夜一變回貓咪，試探地向前幾步，踩上黑崎華月的膝蓋。

少女熟練地舉起貓撈到懷裡，邊點頭對浦原喜助的話表示理解，“那你可能還要再驚訝一會兒。”

“……什麼意思？”

“現在，請忘記你所理解的世界，想象一下。”

少女的語調平靜柔和，淡漠的姿态卻給人一種隐隐的壓迫感。

“把整個宇宙比喻為一棵樹，每一株枝幹都是一種世界存在的形式；每一片花葉都是它們在時間維度中留下的現在與曾經。樹因汲取時空維管中無主的【虛數能量】而成長着，新芽生長，枯葉脫離，無垠宇宙中上演着無數的誕生與終結。”

“無主的【虛數能量】經過時空維管不停地奔流，在這棵虛數之樹的末梢形成了我們所認知的【星系】——即不可勝數的世界。而在世界與世界之間，就像樹葉與樹葉之間存在空間的阻隔一樣，是難以跨越的未知虛數空域，你可以把他們看作是無限廣闊而寂寥的星空。*”

“當【虛數能量】遇到某種特定的束縛，比如【時間固定向前】的規則，世間萬物從混沌的【無限】重整為遵循某種規律的【有限】——我們生存的這個【實數世界】就誕生了。”

“簡單來說，【虛數能量】是一種構建世界和規則的能量，它們可以成為【靈子】的來源，也可以為現世提供【器子】。無論是人類、死神、虛、還是滅卻師，對【虛數】來說沒有區别。”

令人窒息的長久寂靜後。

懷中的黑貓仰頭望向少女，“……華月，你知道你說的内容很難讓人信服吧？無論是關于【虛數】……還是這個世界的誕生。”

作為四大貴族四楓院家曾經的家主，了解【靈王】創世的四楓院夜一自然有資格評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理論。

“确實，你們擁有質疑的權利，畢竟我無法向你們證實虛數之樹和虛數空間的存在。我可以做到的，唯有實際演示【虛數】的使用方法，”保持着星空之瞳的少女從善如流地舉起右手，“類似這樣。”

幽藍的光輝随着少女翻動手腕的動作從虛空中如水流般湧動而出。它們在手心旋轉、凝結，聚積成流動着阒藍光澤的纖巧球體。

“隻要知曉其結構和原理的事物，【虛數】就可以将其構建出來。”

那是——

“——崩玉。”浦原喜助自己也無法相信，這個嘶啞暗沉的聲音是經由他的喉嚨發出的。

少女的聲音仍在不緊不慢地講述，“是不完整的崩玉，因為我隻見過崩玉一次，無法準确理解它的内部構造。現在填充在它内部的是虛數能量，我盡量讓它的能力趨向【解除生命的界限】。”

靈壓無法感知【虛數能量】，卻能在成型後感知到崩玉的能量。就算沒有達到真正崩玉的程度，【黑崎華月】随手構建崩玉的能力也已經證明了她所說的【虛數能量】的真實性。

修改【時間】，分割【空間】，理解即創造，這樣的能力……

浦原喜助曾仔細考慮過【黑崎華月】是藍染惣右介某項實驗的實驗體的可能性，并為假想中對方技術上的領先憂心忡忡了好久。

他也不是沒有向黑崎一心旁敲側擊過黑崎華月的特殊性，奈何傻爸爸隻注意到他話中女兒可能遇到的危險，完全沒聽懂，又或是聽懂了也不在乎她是否可能在那個最糟糕的未來反戈相向。

可浦原喜助沒法不在乎。如果藍染有一千種手段，他必須應對當時的情況生出一千零一種破解方法。

為此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黑崎華月的行動，叮囑夜一進行監視，分隔開她和黑崎一護，故意将她帶往虛圈。

隻不過，事實的真相似乎遠超他的想象。

浦原喜助擡眼：“如果說【虛數能量】是構建世界和規則的能量，那麼能制造崩玉的你……”

“我嗎？”少女粲然一笑，“我早就說過了哦，我現在隻是能駕馭一部分虛數能量的普通人類而已，算是星空中最渺小的某顆星星。”

轉了轉手中的崩玉，黑崎華月将它遞往浦原喜助的方向，“信任和理解是相互的，既然一護接受了你的道歉，我就願意相信你，希望浦原先生也能信賴我們。”

視線的落點是舉到面前的小小球體，崩玉的發現者和制造者用緩慢到遲滞的速度接過它。如果說光憑肉眼和靈壓感受到的還隻是“相似”，觸碰後，浦原喜助能肯定，手中的物體就是簡化版的崩玉無疑。

多少次的明察暗探竟然比不上一個誠心的道歉，怪不得有人說越是聰明的人，就越容易把事情想的複雜。

内心的自嘲隻停留了瞬息，就恢複到爽朗的笑容，“既然如此，華月小姐的信賴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