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幻想，人的靈魂存在于更高的維度……可惜世界的規則并不如此。死亡的确是意識的消散，是一切的終結，我們無法繼續那些業已消散的星光。】

“宇宙”這個概念總是引人遐思。它脫胎于時間和空間，悠遠而浩瀚，無數片星團因影響物質和能量流動的規則聚攏或排斥，坍縮或膨脹，形成以光年為距離散落于寰宇各處的大小星系們。

當人的腳步跟随着星辰開辟的航道，穿越過成片陌生而瑰麗的星空，可能在眼前明滅的耀斑已經是無數個世紀以前星球滅亡那一瞬綻放的火花，而扭曲着捕獲所有光線的黑洞，也可能是不可勝數的世界泡相互撞擊摩擦形成的奇點。

即将沉入BLEACH世界的世界泡的那一瞬間——或許隻是偶然，又或許是某種必然？一股微弱卻不容拒絕的拉扯力道憑空顯現，不由分說地将跟着星之魔神歸來的藍染惣右介卷入空間裂隙中。徒留下魔神少女沒來得及抓住男人而發出的半聲驚呼。

男人饒有興味地觀察着自己現在的狀況。

視線能透過半透明的身軀看清其下的物體，行走間人身自由并未受限，但無法觸摸到實物，不能與場景中的東西産生交互。看來請他前來的主人着實不懂禮數，邀約方式粗暴，還壞心眼地為他安置了無數懸念。

換做其他人，估計會對故弄玄虛的開場表現出惡感，最起碼是零星的不适。

然而藍染惣右介很清楚，大費周章從司掌空間的魔神手中截人，幕後黑手想要向他揭示的必然不會是什麼無關緊要的鬧劇。

于是他無聲哂笑起來，轉而打量起這片場景。

跨過死寂的大殿，邁上台階，避開拖地的重重帷幕。

下一個擡頭，巨型琥珀中缺失四肢的人形就那樣懸空垂吊着映入藍染惣右介的眼簾。

……答案似乎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靈王宮。

他耗費無數心血渴望抵達的悲劇源頭。

……但，有什麼細微的區别。

對世界之楔的端詳沒能持續多久，藍染惣右介昂起下巴，緩慢地眯起眼。

不等思索出違和感的來源，在他，或者說在【靈王】的面前，星光落了下來。

少女模樣的漂泊者掀開遮擋臉的寬大鬥篷，拘謹地停步在幾米開外，揚頭直視台階上的人形，聲線如同常年不曾說話那樣自帶一份生疏的滞澀，“……是你嗎，呼喚我的人？”

旁觀的藍染惣右介蓦地皺起眉。

那個表情，冷漠沉靜到根本看不出“人”的姿态，一言一行都仿佛隻是在模仿【人類】做出最為合理的舉止。

這不是他認識的“瓦紗柯”，不是“黑崎華月”，而是……

猶如佐證他的猜測，被囚入質地不明的金石内，本該無法視物、無法動彈、更無意志可言的【靈王】，發出了直抵腦海的聲音。

——正是。流浪的虛無之子，無名的星星，你想成為真正的人類嗎？

屬于過去的時空斷章中，尚未成為人類的星辰眨了眨眼。

就像飄搖飛濺的小小火星被乍然點亮，一雙無機質反射着萬物的眼瞳裡燃起幾乎不曾掩飾的渴望和欣喜，“當然！”

腳步迫不及待往前，卻又在下一刹生生止住。

祂有些遲疑地，用沒有起伏的語氣提問，“但是我會讓世界産生不可知的紊亂，會讓命運偏離正确的道路……即使如此，你也願意接納我嗎？”

——呵呵……如你所見，年輕的星星，這個我所創造的世界并不穩定。它脆弱、危險、充滿着灼熱的欲念和失衡的沖動，大概在命運之輪下，它就是那顆被澆灌後無法發芽的種子，失去了栽培的價值。可是，我總是不甘心的……任何一個造物主都不會甘心吧……

——然後在某個機緣巧合下，我聽聞了你的事——代表着【虛數】，擁有修補世界、更改命運能力的漂泊之星。雖然已經做出了安排，但隻要存在一絲一毫的可能，我依然不想放開那根垂落的蛛絲。

“……我好像明白了，”星星托腮，看上去在思考什麼，“你希望改變世界的命運。”

——沒錯，因此我冒昧地向你發出邀請，以【被世界接納的人類一生】，交換【世界的新生】。我自然希望你能幫助這個世界，不過【契約】的前提是坦誠，我同樣不願向你隐瞞世界的現狀……選擇的權利始終在你自己手中，星星。

星星平靜地點點頭，“【契約】的本質是等價交換，意為【雙方都認可的對等條件】。我現在就可以答複你，我認可你的條件。”

——……你不多考慮一下？我清楚這份【契約】并不對等，即便是如你那般的【虛數能量】，補全此世的漏洞後也無法再存在下去，你會……消失。按普世的說法，你會【死亡】。

“我最初就隻是作為填補宇宙萬物的虛無存在着，本身沒有意義，”祂攤開雙手，扯起嘴角，似乎想要做出一個笑的表情，“那麼我的存在與否還重要嗎？”

“後來我知道了，物質、秩序、邏輯、生命，由此種種構成的【存在】對每一個世界裡的人都很重要。人是……和星辰猶為相似，稍縱即逝、錯開眼就會消散，卻又和無數光年後的星光不同，隻在存在的瞬間熠熠生輝的生命……是需要【存在】的生物。虛數能量可以補全世界的規則，為你帶來新生，也就是說，我的【存在】也可以是有意義的。”

——……若有一天，你作為人類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呢？

“我會很開心。和能成為【人類】一樣開心。”祂的回答輕，而堅定。

隔了良久，琥珀般的晶體中終于傳來幽長的歎息。

——吾……已知曉。來定下【契約】吧，無名之星，以【被世界接納的人類一生】，交換【世界的新生】。

寂寥靜谧的空間内，兩道截然不同的嗓音，念誦起同樣的誓言。

“——契約既成，食言者當受食岩之罰。”

——契約既成，食言者當受食岩之罰。

等到往日的潮汐徹底退卻，終幕的帷幔落下，眼前一切歸于濃厚的阒暗，又在片刻後亮起提示退場的光源，藍染惣右介仍伫立在空蕩蕩的空間中央，沒有任何動作。

“……你看到了呀。”身後呼出低低的歎氣。

因為聲音，男人回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