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後。

甯沛之：“……節哀。”

“沒事，人各有命，走了也算一種解脫吧。”

鄭家偉長舒一口氣，擡眼望向遠處。

他忽然想起大一暑假，鄭家偉的不告而别……

鄭家偉坦然一笑，甯沛之是聰明人。

他言簡意赅：“大一那年暑假的前夕，在家沒的。”

鄭家偉揉捏着兒童水杯的背帶，忽然很想傾訴。

“沛之……你知道大一那年有人……舉報我騙取助學金的事嗎？”

甯沛之蹙眉，瞳孔微縮：“騙取助學金？”

舉報鄭家偉？

鄭家偉的家庭情況他們同寝室的再了解不過。

甯沛之甚至偶爾會故意多買一點東西，分給寝室衆人。

“是，”鄭家偉似是自嘲地笑笑，“還是我們班的呢，有人匿名舉報到校長信箱，說我總在外面的高檔場所消費。”

“……”甯沛之沉默，“酒吧侍應生？”

同樣的兼職，酒吧來錢快。

故而鄭家偉每周六日晚都會去，甚至偶爾工作日會在外通宵。

鄭家偉點頭，給甯沛之豎起大拇指：“聰明。”

“那人不知道哪裡搞來的照片，專挑我沒穿工作服的時候，不過我都沒覺得有人偷拍。”

“學校沒有調查嗎？”

“查了，但調查需要時間，助學金理所當然扣下了……”

也是在大一的暑假，他爸走了。

鄭家偉偶爾也會後悔當時退學的決定。

他自言自語說：

“那個時候氣上頭了，加上我爸沒了，腦子完全沒法思考。當時我想，就爛着吧，什麼狗屎學校，老子不念了……唉，不說了，晚上一起吃個飯？”

鄭家偉很感謝甯沛之在大一時為他提供的幫助。

偶爾出現在桌上的水果、餅幹等等。

往往連退回的機會都不給他，因為甯沛之給每個人桌上都放了。

很難得，有人會顧忌他的自尊心。

“行。”

“叫上你那、那個誰，我請客。”鄭家偉一時沒想好怎麼稱呼郁欽。

甯沛之：“……”

靠。

果然看出來了。

他順着鄭家偉的視線望去。

郁欽單手抱着希希，正在挑糖葫蘆。

小姑娘眼睛睜得大大的，天真無邪，摟着他的脖子。

“饞貓，”鄭家偉笑着搖頭，“一會兒我還要帶希希去玩旋轉木馬，先不打擾你們了，飯店定好發你。”

“嗯。”甯沛之在手機上點了幾下，遞到鄭家偉跟前。

鄭家偉愣愣看着二維碼，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你有季然和陳望的聯系方式嗎？他們應該也在A市吧。”

“有，一會兒把你推過去。”甯沛之說，“這幾年你一直待在A市？”

“才過來沒幾個月，她媽媽是A市人，希希不是要上幼兒園了嗎，尋思着這邊教育好，搬回來了。”

“以後常聚。”

鄭家偉點頭，招手喊女兒：“希希，走了，爸爸帶你玩旋轉木馬，不要再打擾叔叔們了。”

郁欽拿着一串冰糖草莓，牽着小姑娘走回來：“去吧，我們下次再玩。”

“郁叔叔再見，”希希揮揮手，“甯叔叔也再見。”

-

鄭家偉走後。

甯沛之往三人小群裡發了鄭家偉的名片。

又打了一行字。

郁欽望向甯沛之，遞上冰糖草莓：“買給你的。”

和煦的陽光下，高透的冰糖包裹草莓，像紅寶石，晶瑩剔透。

甯沛之一時間晃了神，等他再次回神，草莓已經遞到嘴邊。

郁欽黑色的發絲在陽光下泛着棕光。

如同秋天的落葉，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擺動。

黑色衛衣寬松地套在身上，一舉一動皆透露出不羁的自由感。

甯沛之擡手接過，心髒不自然地跳動：“接下去玩什麼？”

“沖上雲霄？”

甯沛之掃了眼地圖。

……跳樓機。

紙質宣傳地圖甚至特地用花樣字體标注——高達60米！給你蹦極的體驗感！

見人猶豫，郁欽湊近，小聲說：“你……害怕嗎？”

“怕？”甯沛之收起地圖，擡起拿草莓的手，咬了一口，“跳樓機有什麼可怕的，不就是一把椅子上上下下。”

他面露不屑，嘴邊沾着細碎的冰糖末。

郁欽：“……”

甯沛之面頰微鼓，牙齒将冰糖咬得嘎吱作響。

“不然換——”

“換什麼換，走了，”甯沛之揚長而去，“快點跟上，還要排隊的。”

郁欽原地站了一會兒，眸子盯着前方背影，似乎在思考甯沛之究竟恐不恐高。

催促聲傳來：“能不能走快點，老頭都沒你墨迹。”

“……來了。”

沖上雲霄作為遊樂園的熱門項目，入口大排長龍。

兩人一黑一白的穿搭，尤其郁欽鶴立雞群的身高，立即吸引了周圍不少目光。

年代不比以前，眼尖的人一個馬虎眼就對二人的關系心中有數了。

有看出來的，自然也有看不出的。

“……他們是網紅還是明星？好高好帥啊。”距離二人不遠處，有兩個女生埋頭讨論。

隊伍熙熙攘攘，甯沛之專注于啃冰糖葫蘆。

郁欽卻将那二人話語聽得清清楚楚。

“……我覺得不像，要真是網紅明星，這種長相能不紅？肯定有人能認出來的。”

周圍偷看的不在少數，好奇又茫然的模樣跟她們倆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