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疇的目的并不在于殺了秦淵，他很清楚自己就連傷到秦淵都很難做到。

他需要的僅僅是拖延時間。

手雷爆炸後的一瞬間，他放下趙3Q朝外跑去。

安娜還在害怕地不斷扣動扳機，盡管她的手都在細微地顫抖着。

剛剛季疇通過手心寫字告訴她：這個人是來殺宋招玉的，她需要拖延時間，好讓季疇出去通知宋招玉。

至于，如果宋招玉真的離開了，自己和趙3Q會是什麼下場，她不知道。

内心一萬個拒絕的理由閃過，最後卻還是接過了那把槍。

或許是因為宋招玉救了她，也可能因為宋招玉是個好人，以至于她默認将自己的命放到了宋招玉之後。

季疇快步向外跑去，為了擺脫“累贅”的自我定位，他刻意訓練過自己的體能，此時更是快成了一道殘影。

告訴安娜的話并不全是真的。

他不認為秦淵等在這裡是為了殺宋招玉。

從剛剛的話裡，他隻能大概推測出秦淵會對宋招玉下手，否則也不會說出：他要找我索命。

除此之外，秦淵并沒有對趙3Q他們作出什麼實質性傷害，而那枚芯片多半是菅原近羽的授意。

可見秦淵的目的在宋招玉身上。

如果真的讓宋招玉回來這裡，那就正中秦淵下懷，盡管季疇不清楚秦淵到底有什麼目的。

但宋招玉絕對不能出事。

季疇側目看了一眼安娜，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小姑娘膽子小，隻是卑微求生的芸芸大衆之一。

他沒對安娜說實話也隻是擔心這個膽小的姑娘會不答應用自己的命冒險。

畢竟一命換一命劃算的前提是，換命的人不能是自己。

所以安娜答應下來讓他稍微驚訝了一下。

但也僅此而已。

菅原近羽授意給趙3Q接入芯片，那麼趙3Q不會有性命之憂，秦淵在等宋招玉，所以要讓宋招玉離開。

至于安娜…

察覺到季疇的目光，安娜繃緊的臉快速擠出一個飽含悲哀的微笑。

他不在乎。

季疇收回目光，堅定地看向蜘蛛鋪滿的廣闊土地。

原本他認為自己行動已經夠快了，直到将要邁出的步子生生停在門前，難以移動分毫。

硝煙散去，秦淵的身影顯現。

“看來年紀小的孩子總喜歡給人惹麻煩，無論在哪裡都一樣。”

安娜依然緊握着槍，顫聲威脅秦淵：“别動！”

就算知道子彈傷不到秦淵，她依然需要從武器身上獲取一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秦淵當然不會聽一個小姑娘的話，向前踏出一步。

安娜吓得後退一步，無助地看向季疇。

“跑。”

季疇被束縛在原地，艱難地對安娜使口型。

安娜的神經從趙3Q暈倒後就高度緊繃，腦部充血甚至讓她感到窒息，已經沒有精力去分析當下的狀況，隻能把季疇的話當做唯一指令。

又開了幾槍後，她尖叫一聲朝外跑去。

而出乎意外的是：秦淵并沒有攔她。

很快，蜘蛛就蔓延上來順着褲腿向上爬，安娜一邊哭着向前跑一邊用手拍打身上的蜘蛛。

季疇感受到身上的桎梏消失，他卻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安娜的背影漸漸縮小。

她多半會死在路上。

————

宋招玉走到雇傭兵的屍體前，大部分他身上的蜘蛛已經死了，還有一些正在他身上爬。

傍身的靈力将蜘蛛隔絕在外。

他沉着地坐在地上，扯下雇傭兵義體上的那顆裸露在外的機械心髒，又順着扯出幾根光纖。

失去人體控制的腳腕軟塌塌地連接着腿腳晃晃悠悠。

反正也接不回去了，宋招玉幹脆直接将斷腿的腿骨抽出來，拔下雇傭兵的義肢，将機械心髒代替他被炮彈炸掉的膝蓋，然後粗暴地和自己的腿綁在一起。

做完這一切後，宋招玉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疼痛依然伴随着他的呼吸，引起一種自虐般的快感。

在這個狗屁賽博世界摸爬滾打的四五年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回去。

繼續他的修煉，繼續養他的柿子樹。

而如今，他已經不想回去了。

靈力殆盡，身軀殘缺。

他終于永遠被困在了這裡。

宋招玉垂眼，擡起腳狠狠踩在了那張拼湊而成的令人作嘔的臉上。

整張臉凹陷下去，軟爛的肉泥沾在他的身上。

無所謂，反正早就髒了。

面無表情，擡起腳，跺下。

一下又一下，他的虛假的冷靜已經無法維持下去，絕望消散後是漲滿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