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腦勺時不時地傳來一些陣痛,夏盞還閉着眼睛,就下意識往頭上摸去,有點奇怪地摸到一層紗布。
他聞到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明白此時此刻是在醫院。
夏盞痛到腦内意識從模糊逐漸轉為清醒,睫毛像蝴蝶般輕輕煽動着翅膀,睜開眼來,入眼果然是一片白牆。
這片白刺痛了他的雙眼,夏盞捂了下額頭,差點要再次昏迷過去,卻被一個軟綿綿、肉乎乎的手吓到振作了起來。
這是什麼?
滑溜溜的觸感、像鼻涕蟲,軟到沒有骨頭。
很快,怪物本尊開始動了。
他張開手,騰地一下抱住夏盞,奶香味如孔不入地觸動着夏盞的嗅覺神經。生來驕傲放縱的夏盞,整個身子都麻住了。
怪物不僅會動,還會親人!
夏盞被猝不及防地親了一口,軟綿綿的嘴唇印到他的鼻尖上。他被吓得清醒過來,世界不再是一片馬賽克。
四面的白牆果然是病房的象征,他躺在一張膈人的鐵質單人床上——自他紅以後就沒睡過這麼硬的床闆。右手邊有個床頭櫃,擺着一束奄奄一息的枯百合,這種品種,一看就是路邊賣的地攤貨,精緻本緻夏盞看了一眼就能識别出來。
再把視線對到正前方。哦,原來不是怪物,是個小怪物。
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男孩裹着鵝黃色羽絨服,内搭橄榄綠色加絨衛衣,腿上穿着咖啡色的束腿褲,腳踩着一雙漆面小皮鞋,十分古怪地露出腳上不同顔色的兩隻襪子,一隻黃一隻藍。
想必摸他的、親他的,就是這個穿着奇葩的小怪物。
夏盞:“……”
這世上最悲慘的事莫過于,讓一個時尚博主兼美妝博主,看到這樣一個穿奇葩穿搭的倒黴小孩。
小男孩似乎注意到了夏盞在他衣着上的注視,還挺有自尊心地蹲下身把顔色不統一的襪子藏進束腿褲裡。
見夏盞仍未動,他還軟聲軟氣地解釋說:“找不到了,另一隻襪子。”
護士推門而入,見他醒來,眼睛一亮:“帥哥,你醒了啊。”
夏盞下意識摸上左臉,怕胎記吓到别人。他抿了下嘴唇,“我睡了多久?”
護士上前幫他換了一袋藥水,“兩天。挺久了,誰能想到被超市貨架砸到,也能睡那麼久。”
“超市?貨架?”夏盞懵,“我不是在腹部中的刀傷嗎?”
護士笑了一聲,“哎,你是不是睡久了腦子睡壞了呀。腹部受的傷,怎麼你腦子上纏的紗布?”
夏盞仍然懵懂地看着他。
護士看他們孤兒寡父,實在同情,要是真把腦子摔壞了,誰去養那麼可愛的小孩。她好心提醒道,“前天,你和你兒子去超市逛,因為工作人員操作不當,零食區的貨架突然倒了。你怕砸到你兒子,就用身體護住他。這不,兒子沒事,你就倒黴來醫院躺了兩天。”
夏盞:“……兒子?”
“對啊。”護士準備要去下個病房,不再逗留,指了指一旁不作聲的小男孩,“你不會連你兒子都認不出來了吧?記起來了的話,就去前台付一下醫療費。你兒子隻找到銀行卡,不知道密碼,醫療費欠了兩天了。”
說完,護士推着車就離開夏盞的視線,估計是忙着到下一個病房詢問,不給他半點再次詢問的機會。
這樣就隻剩下夏盞和穿成聖誕樹的小孩面面相觑。
夏盞問:“你是誰?”
小孩看着他。
夏盞深吸氣,又指了下自己。
“我是誰?”
小孩終于有了點動靜,“夏盞盞。”
夏盞盞隻有粉絲和黑粉會這麼叫他,前者寵溺說她們是媽粉,後者陰陽怪氣,嘲諷之意居多。
夏盞皺了下眉,因為煩躁和一頭霧水,語氣稱不上好,“别這麼叫我!”在他的記憶裡,他因為全臉照流出被全網吃瓜嘲笑,前任助理連白嫉恨他,沖到他家撬門鎖,發了失心瘋一樣竟然拿刀子捅他。
再醒來,就出現在這家醫院。醫院護士說眼前這小孩是他的兒子,他沒有被刺傷,是因為被超市的貨架砸到才被送到的醫院。
怎麼可能?
這難道是連白為了推卸責任掩蓋事實,特意找了一個小孩來演戲?還有那護士,是連白找的演員,還是受蒙蔽的真護士?
夏盞說不好。
但眼前這個小孩,卻因為夏盞的語氣更沉默了一些。
理清頭緒後,夏盞重拾點耐心,他勉強露出一些微笑,面對小孩溫柔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說:“夏詩敏。”
也姓夏?看來這小孩是鐵了心要假扮他兒子了。一個才五六歲的小孩,就那麼會撒謊,也不知道他家父母是誰。
夏盞又指了下自己,“再問一遍,我是誰?”
小孩撇了下嘴,賭氣說,“不知道。”
夏盞露出一個鳄魚的微笑,實際上他現在根本笑不出來。
“你爸爸在哪裡?”
小孩扭過頭,故意不去看他,“不知道。”
夏盞:“那你媽媽呢?你這麼小,放你一個人在陌生的病房,她難道不擔心嗎?”
小怪物終于怒了。
他張大嘴,露出還沒換好的牙齒,正在換牙期,大門牙缺了一小塊,奶兇奶兇的,讓人想要發笑。
“我沒有媽媽!”小怪物聲音陡然增大,眼眶裡包着淚,“我爸爸說我的爸爸媽媽都隻有他一個!”
夏盞本就是從孤兒院長大的,怎麼能不懂這句話的涵義。這想來就是個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媽媽從小就離世或者抛棄他們父子,按照小怪物對母親的憤恨來說,抛棄更有可能。
再看他的穿着打扮,對父親一問三不知的态度,怕是父親也不怎麼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