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葉琤抓住他言語中的破綻，追問道：“你這話說的，聽上去像是你認識她一樣。”

“……你真敏銳。”喻瑾歎了口氣，自語道，“早知道該找借口把你留在病房裡的。”

葉琤不悅道：“我們都共事那麼久了，連這點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嗎？”

喻瑾躊躇道：“不是我不信任你。此事可能牽扯甚廣，與總司和執天閣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你既然不願加入執天閣，又何必去趟這渾水呢？”

“誰說的？”

葉琤脫口而出，随即又後悔了，他察覺到喻瑾看過來，立馬給自己找補道：“你看，我們是朋友，這幫朋友的事情怎麼能叫趟渾水呢？”

發覺喻瑾态度軟化，葉琤更進一步道：“最近多事之秋，誰知道背後有什麼陰謀詭計。你是很厲害啊，但萬一是我被盯上了呢？到時候我要是兩眼一抓瞎，那豈不是直接玩完？”

喻瑾回頭瞪他：“别瞎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算了，也并非什麼大事。根據那人的描述，我印象中有一個人符合。”

“誰？”

“總司檢驗處處長，蔣落落。”

葉琤恍然：“原來蔣處長是女人……我們上回去總司的時候沒見到她，也是在故意躲我們嗎？”

“準确地說，她是在躲你。檢驗處一直都有研究異型的實驗，但那些你還不能接觸。為了避免麻煩，她幹脆誰也不見，等風頭過了才出來。”

“唉，我不僅被你們集體隐瞞還被停職，我果然和總司八字犯沖。”

葉琤不很在意地擺擺手：“既然她在研究異型，那她雇人搶的研究資料也跟異型相關咯？”

“……是的。”

葉琤暗自思忖。柳碧縧顯然知道聯盟的存在，還認識喻瑾，極有可能她一開始就對唐岷的身份有所猜測。可為什麼蔣落落會認定異型的研究資料在一個普通的小姑娘身上？

葉琤又問道：“她不是在主持異型研究的工作嗎，什麼資料沒有，非得去找一個小姑娘搶？”

“我不太清楚。”喻瑾緩緩道，“依我對她的了解，她行事素來……讓人摸不着頭腦。”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先看看那五人是否與她會面再說。”

夜色已深，葉琤打着哈欠道：“離天亮還早，你先去睡一會兒，我去看看大姐頭那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哼，用不着。”

鐘離曉從門口走來：“等你來幫忙，黃花菜都涼了。人手我已經安排好了，需要在他們會面的時候全部抓住嗎？”

喻瑾道：“不必，無需出手，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即可。那些人沒有完成任務，但為了高額賞金，多半還是會去找雇主商量對策的。以及，對方可能是蔣落落，行事需謹慎。”

鐘離曉訝異道：“蔣落落？怎麼是她？”

“不知。不過，若是此事與她有關，那便另當别論。”

“……好。那你去休息，這邊我來處理。”

鐘離曉轉向葉琤：“你大哥打你的電話沒通，打到我這兒來了，我說你在北州分部。你趕緊給他回個電話。”

葉琤趕忙掏出手機，發現沒電自動關機了，頭痛道：“我去充電。走了走了。”

葉琤輕車熟路地來到他們上次住的房間，他也不想為了準備多一個房間的事在深夜打擾其他人，好在喻瑾也不太在意這點小事，這讓他悄悄松了口氣，又隐隐升起一點期待。

電話剛接通，莫晨風疲憊又無奈的聲音響起：“你怎麼又跑去北州分部了？”

“老唐說有個小姑娘指名要見喻瑾，我就和他一起過來了。”

“小姑娘？”

葉琤轉頭去看喻瑾；喻瑾微微點頭，葉琤道：“叫柳碧縧，開了家古董店，早上和她爺爺一起被綁架了，綁架他們的人說是要異型的研究資料，後來被唐岷救了，老唐現在還在醫院裡守着他倆。噢對了，喻瑾說之前幫過她一次。”

“……你現在和喻瑾待在一起？”

“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你注意影響。”

“啊？”

“我剛回到分部，聽到有不少人在說你們的閑話。”

喻瑾若有所感地看過來。葉琤支吾道：“不是，他們說什麼你别都信啊，這群人一天到晚正事不幹就知道八卦，等我回去教訓他們……噢對了，那些被感染的人怎麼樣了？”

“已經痊愈的人有二十四個，但後來那些被發瘋的人抓傷咬傷的人也被感染了，大家正在篩查。”

居然碰上了最糟糕的情況。

葉琤沉聲道：“你注意身體，不要硬撐。如果有什麼不對，随時叫我回去。”

挂斷電話，葉琤心情低落，喻瑾見狀，安撫道：“不必太擔心，有路亦舟在，總歸不會出大問題。”

葉琤悶悶地應了。兩人簡單洗漱後關了燈，葉琤側躺在床上，明明折騰了一整天身心俱疲，卻怎麼也無法入眠。事情紛繁複雜，背後似乎有一隻若隐若現的手在操縱着一切，讓所有人被牽着鼻子走而渾然不覺。

還有喻瑾。

喻瑾知道的事情太多，可偏偏什麼都不肯告訴他，說出口的那些也全都不是關鍵信息。以及，他留駐南越分部的原因至今仍舊是一個謎。

葉琤隐約覺得，隻要弄清這個原因，那麼所有事情都會得到合理的解釋。

空調吹着冷氣，嗚嗚作響。葉琤盯着那點微弱的指示燈光，慢慢陷入沉眠。

隻不過，掌管夢境的神明似乎熱衷于捉弄他——如果真的有這個神的話，葉琤笃定自己和祂見了面得打一架。他被夢境裹挾着往下沉，直到落至實地，才自覺胸口沉悶、呼吸困難。

葉琤下意識地低頭，一柄過分眼熟的冰刀端端沒入心髒處三寸，被冰封的傷口感覺不到疼痛，甚至連血都沒能濺出來。

葉琤擡手。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刀刃的瞬間，冰刀崩碎成無數光點，周圍的場景仿佛被打破的鏡子般四分五裂，他猛地從夢中驚醒，睜開眼就看見喻瑾的臉。

喻瑾抿着唇，神情嚴肅：“醒了？”

窗外依然星子漫天，床頭點亮了一盞燈。葉琤冷汗涔涔，喘着氣坐起來；喻瑾道：“我察覺到你的靈能不穩，所以才将你叫醒。”

“……謝謝。”

葉琤運轉靈能調息，片刻後睜開眼，抱歉道：“打擾你休息了，你接着睡吧，我去外面走走。”

“——那天在蛭狐的域場裡，你最後用的那招是什麼？”

“……”

葉琤盤膝靠在床頭，無所謂地笑笑：“你早就發現了吧？隻是‘天火’而已。雖然對身體有點損害，但不多，在我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内。”

喻瑾卻沒說話。葉琤察覺到他不同尋常的沉默，安慰道：“你不用覺得愧疚，那種情況下如果我再不使用禁術，反倒要被它控制了，到時候萬一捅你一劍怎麼辦。”

喻瑾淡聲道：“那也要看你是否有那個本事。”

“……”葉琤一噎，放棄與他争辯，“好吧，你厲害。”

喻瑾話鋒一轉：“你在覺醒異能時是否感到頭痛欲裂、渾身燥熱？”

“你怎麼知道？”

“這是你先前問過我的。”

葉琤回憶半天才想起來：“是啊。不過也就一會兒，我很快就清醒了。我以為隻有天賦高的人才會這樣。”

喻瑾不置可否，問道：“你用完天火之後，這種感覺是否再次出現？”

“這倒沒有。話說，你問這些做什麼？”

喻瑾一錘定音：“你不要再動用禁術了。無論是什麼禁術都不行。”

葉琤滿頭問号：“不是，你問了半天然後又什麼都不說，我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好歹有知情權吧？”

“……”喻瑾歎氣，“你應當清楚，動用超越自身實力之上的禁術是會對身體造成極大損害的，相當于埋下禍根；你如今沒有感覺，不代表往後沒有。若是遇上高階異型，而你正巧後遺症發作，你當如何？”

葉琤認真道：“我知道。當初學的時候我就已經考慮過有一天用出來的後果了，如果我是那種瞻前顧後的人，又為什麼要去學禁術？往大了說，從我成為執天者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想好我會怎麼死了。”

喻瑾連氣都不想生了，瞪也懶得瞪他。

“就算你比我厲害得多，我也不能總指望你來解決危機吧，那多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