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葉琤隻覺萬籁俱寂，眼前隻剩喻瑾微微翕動的嘴唇。

半晌，葉琤緩慢眨眼，伸手扶住沙發靠背，無聲呼出沉積的悶氣。喻瑾輕輕扶着他的胳膊，安靜地注視着他，沒有出聲。

葉琤口幹舌燥，須臾後才喑啞道：“……然後呢？”

喻瑾引他坐下，倒了杯水放進他手裡，斟酌片刻：“她因傷重不治身亡。”

“……”

水溫正好，但葉琤心底卻是一片悲涼。他無知無覺地灌了一大口，本以為會壓抑不住，可最後發現他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少頃，葉琤道：“原來，她不是因為圍剿異型而死的……這件事，連大哥也不知情吧。”

沉默片刻，葉琤突然想起什麼：“等等，那個副處長柳成林，也是……我母親殺的？”

“這倒不是。”

提到柳成林，喻瑾微微緩和眉目。他思忖片刻：“你可以理解為，柳成林幫了你的母親。他也并不認同那些人體實驗。”

喻瑾沒有細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體實驗，但葉琤也隐隐察覺不能再問下去了。他抹了把臉：“還好，要不然我怎麼面對老唐啊。”

喻瑾沒說話，由得葉琤安靜消化這些真相。良久，葉琤歎了口氣：“算了，反正都過去了。所以，關保恒通過某種渠道獲知了當年的事，又看到了那段視頻，于是讓王斌來殺我。”

“關保恒為他弟弟報仇心切，出此下策也在意料之中。”

喻瑾不太意外，對葉琤道：“若是如此，你的處境就有些危險了。雖說那些異能者未必是你的對手，但你總有松懈疲憊的時候，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

葉琤樂觀道：“沒事，老秦盯着關保恒呢。我們已經抓到了他的馬腳，他有什麼動作也逃不出監視，我們可以将計就計。”

說完，葉琤察覺到喻瑾似乎另有隐憂，關心道：“有什麼問題嗎？”

“……”喻瑾下定決心，望着葉琤，鄭重道，“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别的事。”

葉琤下意識地坐直：“什麼事？”

“還記得執天閣解除封印、剿滅異型的任務麼？我們翻找曆年檔案後發現異型數量頗多，但閣中人手不足，需要有對此知情、并且能夠信任的人給予支援。”

葉琤一怔，随即揚起笑，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噢——所以你推薦了我。”

“是的，閣主也同意了。我們一起負責南越區的清剿行動。”

葉琤摸摸下颌，狡黠一笑：“嗯——讓我考慮一下。”

葉琤毫不意外地看到喻瑾愣住的表情，内心笑翻了天，覺得皮這麼一下很有意思且值回票價，适才的陰霾一掃而空，他樂颠颠地起身去泡茶，決定再把喻瑾晾一會兒，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喻瑾除了一開始的驚訝以外，恢複了平時的表情：“這麼多年，我還是首次見到敢違背閣主之令的人。”

“這麼說我是第一個？”葉琤把手放在心口行了個不甚走心的騎士禮，“不勝榮幸。”

喻瑾無言片刻：“先前我返回執天閣，你不是想和我一起去麼？”

葉琤挑眉：“有嗎？我可不記得我說過這話。”

“……”喻瑾一噎，随即想起葉琤的确沒說過。

正當憋屈時，葉琤哈哈笑道：“好啦好啦，我逗你玩的。既然是你的推薦，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啦。不過，這件事不用告訴大哥嗎？”

“你即便不說，他也能猜到你去做什麼。”

喻瑾盯着葉琤夾起兩小撮茶葉放入茶壺，道：“你别太小瞧你大哥。停，别放了。”

“噢噢。”

葉琤蓋好茶葉罐子，往茶壺裡注入開水：“那行吧，待會兒我去跟他說一聲。哦對了，之前找到的那些檔案都還放他辦公室裡，我記得我抄了一份下來，好像拿去監測處了。”

葉琤打了個電話到監測處叫人把名單送來，又頗有架勢地洗了瓷杯，斟了兩杯茶，推到喻瑾面前：“你試試看。這次應該不會苦了吧？”

茶湯杏黃明亮，喻瑾嗅着茶香，輕吹茶霧，道：“好茶。”

“你喜歡這種？”葉琤狀似不經意般道，“下次我拿多點。”

喻瑾輕抿茶水，道：“茶葉有很多種，你分得清是哪種麼？”

“……”葉琤絞盡腦汁，憑印象答道，“這不鳳凰單叢嗎？”

喻瑾道：“這是大紅袍。”

“……”

正尴尬着，門被敲響了，監測處的執天者拿着一份清單過來：“葉哥，你要的東西。”

葉琤讪讪起身，随口問道：“這些地點有沒有動靜？”

“都沒有，我們盯着這些地方快兩個月了，安靜得很。”

葉琤點點頭，道：“接下來我要去處理這些異型，你們就算監測到有什麼情況，我沒有通知你們，就不用派人增援。”

來人不可思議道：“不是吧，葉哥你要一個人去剿滅這些異型？這也太冒險了！”

“我會告訴大哥的。沒事，你們别慌，也别往外說。”

來人既佩服又不安地走了。葉琤将清單遞給喻瑾，道：“全部都在這裡。接下來我們有得忙了。不過說起來，執天閣那邊的清剿行動進行得怎麼樣了？我都沒聽你提起過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