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我剛剛和他吵過架。”
莫晨風揮手趕他:“我和曉曉也吵過架。你是成年人了,總該學會克服這點困難。”
回到辦公室,葉琤正躊躇着是否去尋喻瑾,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喂老秦,什麼事?”
秦聞謙道:“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葉琤聞言道:“方便,周圍沒人。你發現什麼了嗎?”
“我想起那個人長什麼樣了。”秦聞謙低聲快速道,“就是那個自稱來自總司、把解封陣圖教給我的人。”
葉琤直起身:“能畫下來嗎?”
“已經畫好了。我發給你。”
很快,葉琤收到一張素描畫像。他點開細看,畫上的男人看起來平平無奇:“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能記得那麼清楚?”
秦聞謙實話實說:“不一定完全一緻,我盡力了。你上次去總司,有見過這個人嗎?”
葉琤沉思半晌:“沒。你知道的,我就去過那麼一次,我還想問你有沒有見過呢,畢竟每年的述職大會你都去總司,也許有碰到過。”
“我沒有印象。”秦聞謙疲倦地坐下,辦公椅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我可以确定,這個男人我隻見過一次。”
葉琤摸摸下颌:“這個人,也許就是焚天安插在總司裡的卧底。”
“嗯?什麼焚天?”
“我昨天剛查到,有一個叫焚天的異能者組織在暗中針對聯盟,也許這個人,以及那兩個差點把你帶走的黑衣人,都是這個組織的成員。這幾個月内發生的所有事,大概率都和他們有關。”
葉琤簡單說完,隐去了洪泉以及自己遇險的部分:“現在你總算能夠暫時放下對總司的戒備了吧。”
秦聞謙默然。須臾,他道:“還是你有辦法……行,我會留意這方面的線索的。”
“啧啧,老秦,你看看,我多努力才把你那顆脆弱敏感的玻璃心給粘起來啊。”葉琤揶揄道,“唉,真是的,以後别疑神疑鬼了啊,淨跟林嶼學些壞的。”
秦聞謙漲紅了臉噴他:“你瞎說什麼,什麼亂七八糟的,誰玻璃心了!”
兩人鬧了幾句,秦聞謙罵不過葉琤,随便找借口挂了電話。葉琤再次查看那張畫像,越看越覺得這張臉僵硬麻木、雙眼無神,給他一種怪異的不協調感,他以為是自己看累了審美疲勞,揉揉額角,靜心片刻後再看,那種感覺卻仍舊揮之不去。
也許該找其他人來看看。
葉琤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喻瑾。喻瑾對總司的執天者肯定不陌生,問他必然能最快得出答案。
可是……
葉琤想起昨晚的不愉快,又不免擔心喻瑾懷有芥蒂。兩人現在鬧得尴尬又微妙,關系陷入僵局,可謂是進退兩難。葉琤深恨自己的沖動,無意識地敲擊桌面,又是歎氣又是撓頭,愁緒重得能渡舟。
笃笃笃。
敲門聲平緩沉穩,葉琤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拉開門,道:“你怎麼來了?”
門外之人正是喻瑾。喻瑾平靜道:“上次你說,接下來安排的行程在天垣城一帶,你若準備好了,我們便出發。”
葉琤這下不得不佩服喻瑾的心理素質了,至少他完全沒有表現出對“與葉琤同行”這事的抵觸,看起來無比坦然,反倒顯得葉琤矯情了。
面對不能以常理揣測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葉琤決定暫時抛棄雜念,先談正事:“你先進來吧,我有個人想問你。”
葉琤說明情況,給喻瑾看了那張畫像,并不着痕迹地觀察着他,隻見他眉梢微微一動,是個思索的神色。少頃,喻瑾道:“總司并沒有這麼一位執天者。但我總覺得,這人……有點古怪。”
“哪裡古怪?”
喻瑾緩緩摩挲手指,思忖片刻:“這張臉并不協調。”
葉琤微感驚訝。既然喻瑾得出了和他一樣的結論,也就是說,他的感覺并非錯覺,這張畫像,或者說這個男人,真有什麼問題。
“怎麼說?”
“就像是随意從不同的人臉上取下五官,然後拼湊在一起的。”
葉琤反應過來:“易容?”
“看着像。”
葉琤自語道:“果然……”
“這人易容的手法不算高明,但如果隻是為了忽悠外行,那也足夠了。”喻瑾道,“你懷疑他也是焚天的成員?”
“嗯,很有可能。這人小心謹慎,應該潛伏在總司,也是他讓老秦去解封異型的。”
喻瑾眼皮子也不擡:“你想讓我上報此事,撤銷對秦聞謙的留任觀察限制?”
“……”葉琤道,“對。繼續盯着老秦,也許會讓這個人一直小心提防。對方如果沒有動作,我們也抓不到他的馬腳。”
室内安靜得落針可聞。良久,喻瑾道:“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葉琤一噎。這似乎是喻瑾頭一回與他談條件,葉琤按下心裡那點别扭,凝神道:“你說。”
“你要與我一道,繼續清剿異型的任務。以及,暫時勿要去探查焚天之事。”
隻是這樣?
葉琤不禁把這話反複忖度,以免喻瑾給他設了什麼圈套:“還有嗎?”
喻瑾搖頭。
“你不讓我查,還當着我的面這麼說……你的嫌疑很重啊。”葉琤抱臂看他,“你不打算解釋一下為什麼嗎?”
喻瑾擡眼與他對視:“你心裡不是已有答案了麼?”
答案……是此前推斷的,為了聯盟的聲譽?
葉琤垂下眼簾。他知道那是自己的一時氣話,也不願輕易認定喻瑾就是那樣的人——那不就相當于承認是自己看走眼了嗎?
可若不是,那麼喻瑾的行為無法解釋。身為執天閣成員,守護聯盟确實是職責所在,但葉琤并不認為喻瑾是那種目睹悲劇卻無動于衷之輩,所以他定然還有未知的理由,現下的選擇不過是他權衡之下得出的最優解。
那麼,這個理由究竟是什麼呢?
兩人相對而坐,也隻有在這種情況下,葉琤才能光明正大地觀察喻瑾。他那對薄唇微微抿起,雙眸宛如一潭深水,葉琤敢打賭,若是有誰勇于探究其下的秘密,一準會被溺斃于此。
于是葉琤得出結論:喻瑾在生氣。
自從兩人會話以來,氣氛便逐步凝重。為了不鬧到一言不合就争吵的地步,葉琤明智地選擇站起身,燒水泡茶。
咕噜、咕噜。
葉琤洗淨瓷杯,按照上回泡茶的分量加入茶葉,注入沸水,蓋上壺蓋,倒掉頭泡茶,再次添水斟茶,把茶杯推到喻瑾面前。
喻瑾全程一言不發;但葉琤察覺到他在聞到茶香時,表情緩和了些許,于是葉琤以退為進,率先讓步:“我當時以為,你在故意瞞我,所以才說了氣話。抱歉,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揣測你的。”
“……”喻瑾捏着茶杯,目光凝注在茶湯上。
見喻瑾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葉琤決定再退一步:“我答應你的條件。但如果你覺得困擾,那就先緩一緩再說,我也不想在碰見矛盾的時候就和你吵架,浪費時間争論這些沒有意義。”
“……不必。”
喻瑾低頭吹吹茶霧,淺抿一口:“争議便暫且擱置,任務要緊。”
結果到最後,喻瑾也沒說出他究竟出于什麼理由,才要阻止葉琤查探焚天之事。
喻瑾已經離開了,葉琤獨自癱坐在沙發上,深切地覺得想要摸透他的想法簡直難如登天。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