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途,他忽地聽見身後有人喊道:“葉副部長!”
葉琤回過頭,隻見一名穿着西裝、戴了副金絲邊眼鏡的男子匆匆追過來:“請問你是?”
男子在他跟前停下腳步,笑道:“我叫陸潛,潛水的潛,代号枕戈,是總司的執天者。之前我們見過一面的,您還記得嗎?”
葉琤記性不差,很快想起陸潛是自己來鬧事那天接待的前台:“噢,是你啊。不用那麼客氣,叫我葉琤就好。”
陸潛笑意更深:“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言歸正傳,這次總司出了那麼大的亂子,而且還是在述職大會上,實在是丢聯盟的臉。周主管和各位部長已經在着手調查了,主管讓我來請你去檢驗處,一起查明原因。”
“周潮生?請我去?”
葉琤敬謝不敏:“呵,免了,你們主管一天到晚都拉着個臉,跟别人欠了他千八百萬似的,我可不想上趕着去看他的臉色。”
陸潛稍顯尴尬:“這也是莫部長的意思。”
“啧。”葉琤輕哼道,“就會拿我大哥來壓人。行,那走吧。”
陸潛松了口氣,主動帶路,閑談道:“這次的事,你怎麼看?”
“你說那隻異型?我都沒來得及看清就被周潮生擡走了。”葉琤聳聳肩。
“這也太奇怪了。”陸潛憂慮道,“總司的屏界一直都處于開啟狀态,怎麼會無緣無故從高空落下……而且那隻異型出現在中心區,為什麼監測處沒有任何反應?”
“很簡單,它在那之前就已經死了。然後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它被抛屍在總司。”
陸潛悚然:“故意的嗎?”
“誰知道呢。”
陸潛猜測道:“難不成,這是對聯盟的挑釁?我記得有一種叫入地鼠的次級異型,雖然個頭很小,但經常成群結隊地活動,而且智商極高,能聽懂人話,報複心強,對付起來很麻煩。會不會是類似的異型做的?”
葉琤笑道:“你這想象也太離譜了。活的異型一旦入侵總司,所有執天者都會立刻收到警報,沒有任何異型能在那麼多精英的圍剿下存活,更别說搞這種小動作了。”
“……啊,也是,看來是我想多了。”
陸潛歎氣:“好多人都看到了……也不知道周主管打算怎麼辦。”
兩人說話間,已行至檢驗處門口,陸潛道:“那我就送到這裡。回見。”
“多謝。回見。”
葉琤目送陸潛離開,這才踏入檢驗處。此地和北州分部的檢驗處有些類似,隻不過占地面積更大、設備更複雜、人員也更多,每個人都來去匆匆、神色凝重。
實驗室有很多個,看得葉琤眼花缭亂,索性拽住一人問了衆部長所在,繞了一大圈才找到。衆人似乎一緻默契地避開了這邊,無人走動,冷清寂靜。他敲敲門,提高聲音道:“是我,葉琤。”
少頃,電動門緩緩向一旁滑開,映入眼簾的便是幾位聯盟高層肅然的神情。周潮生看着就非常不情願,瞥了葉琤一眼,不滿道:“就算告訴他也無濟于事,越多人參與,越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葉琤當即嗤笑道:“沒有人事情就不會一團糟了?你這邏輯可真搞笑。”
“行了,你倆别争了。”
鐘離曉直入主題,對葉琤道:“你既然已經知道檢驗處在幹什麼,那我就直說了:我們認為,總司裡有人将鹿蜀剿殺,并且趁着述職大會,故意抛屍在所有執天者面前,就是為了揭穿檢驗處正在進行的異型研究實驗。我們要把這個人揪出來。”
林嶼道:“也許不隻一個。”
自從得知總司的異型研究實驗後,葉琤便一直有預感,這件事總有一天會曝光于衆人面前,此時也算不得意外。
他點點頭:“說白了,你們就是找我來一起掩蓋真相,順便拖我下水的呗。”
周潮生臉色一黑:“葉副部長,這件事容不得你開玩笑,你想過公開真相的後果嗎?”
反正又是聯盟的聲譽之類,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句,毫無新意可言。葉琤懶得和他争辯,自覺無意和掩耳盜鈴的人搭話,徑直走到莫晨風身邊。
實驗室中央有一張大型手術台,葉琤低頭,開始觀察上面的異型屍身。
後級異型鹿蜀,其狀如馬,其文如虎,白首赤尾,擅歌謠,常以美妙動聽的歌唱聲吸引人,但性情較溫順,很少主動攻擊人類。
此時,它正雙目緊閉,身上雖傷痕累累,好歹沒到肢體殘缺的地步,也能看出緻命傷在它的脖頸處。
是刀傷。而且看刀痕,殺死它的應是同一人。
葉琤問道:“什麼時候死的?”
“根據屍體的僵硬程度可以初步判定,死亡時間在昨晚。”莫晨風道,“大概從十一點到淩晨一點之間。”
是在參會的衆人全部入住總司之後。葉琤想。那這範圍可就大了,隻要是在總司裡的所有人,都無法完全排除嫌疑,甚至是——
葉琤擡眼掃了一圈,皮笑肉不笑道:“幾位,你們怎麼就能确定,做這件事的人不在你們當中?”
鐘離曉冷哼一聲;林嶼皺眉;周潮生的臉更黑了。
唯有雲潇的反應截然不同:“有意思,我喜歡。”
莫晨風歎氣:“非要這麼說的話,所有人都不能。但如果僅因為一點嫌疑就把人排除在調查之外,那麼調查顯然沒法進行下去。”
五人反應各異,葉琤一時間也沒能看出些什麼,他隻對莫晨風、鐘離曉以及林嶼比較了解,看他們的反應不像是有所隐瞞;至于雲潇和周潮生,他完全不熟,更加無從判斷。
葉琤想到什麼:“等等,檢驗處用它在做什麼實驗?”
“……”周潮生沉默片刻,“我隻知道涉及改造肢體、移植域場這些,更詳細的,要問蔣處長。”
說罷,周潮生打了個電話:“……對,在最大的實驗室裡,你過來一趟吧。”
須臾,實驗室的門再次無聲滑開,一名身着白大褂、長發細眉的女子走進來。她一眼就瞧見了手術台上死亡的鹿蜀,立時一個箭步沖上前,厲聲道:“這是誰幹的?!”
周潮生簡述一遍情況,問道:“我們現在要找的人,很可能對檢驗處的實驗有所了解,你方便說說實驗的内容嗎?”
“……”
蔣落落不禁蹙眉,似在猶豫。
誰也沒有開口。實驗室裡一時間安靜下來。
葉琤摩挲下颌,未有一刻停止過對幾人的觀察。
蔣落落自進來後便被他列為重點關注對象,一舉一動都被他盡收眼底,也正因如此,葉琤才覺得,蔣落落臉上震驚的表情不像是演的,她大約是才得知鹿蜀死亡之事。
真正令葉琤覺得古怪的,是幾位部長的沉默。面對蔣落落的猶疑,幾人并未勸說和催促,似乎也不指望能得到她的答案。
正常情況下,周潮生應是能夠命令蔣落落直接說明實驗内容和情況,甚至上交實驗數據才對,畢竟他是蔣落落的直接上級。可現在葉琤卻發現,周潮生不僅對于檢驗處在做什麼異型相關的實驗不大清楚,還對蔣落落十分客氣,怎麼看都很詭異。
于是葉琤試探道:“蔣處長,現在對方隻是剿殺了一隻鹿蜀,我們不知道他還想做什麼,萬一明天總司有哪名執天者或觀天者出事,檢驗處恐怕很難撇清嫌疑。”
話音剛落,葉琤便察覺莫晨風看了他一眼;蔣落落查看過屍體,面上愁雲密布:“完了……我還是自裁謝罪吧。”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