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正微微垂目俯視下方,視線在場中掃過一周。
周潮生見此人出現,立即起身;其餘四位部長同樣站起,仰首望着他。
其他人還在奇怪他們怎麼都站起來了,隻見男子輕輕擡手示意,周潮生恭敬地朝他颔首,向衆人宣布道:“執天聯盟第二十屆演武大會,現在正式開幕!”
男子将油紙傘擱在旁邊,在露台唯一的座位上坐下。有戴着類似面具的人從他身後走來,為他奉上茶水和點心,隻不過男子看也沒看一眼,視線仍舊落在場中。
場中負責的司儀有條不紊地喊人上場;唐岷起身:“我去還真是司長啊,這回來得可值回票價了哈。我上了啊。”
秦聞謙吐槽道:“什麼值回票價,你當司長是動物園裡的大熊貓?”
這話放在平時,葉琤早就跟着揶揄兩句了,但現下他卻盯着上方的座位,面無表情。
從男子出現到坐下,葉琤的視線沒有半分離開過他。直覺告訴葉琤,男子的動作不大自然,像是在……緊張?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葉琤便與男子對上了目光。
兩人的目光一觸即分,快得像是錯覺。葉琤微微一怔,心裡莫名咚地一跳;兩人相距太遠,他雖看不大真切,但也确信對方是在看自己,随即心底湧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葉琤緩緩松開掐着的指節,不再看向他,轉而将目光落在唐岷的對戰中,卻始終沒法集中注意力。
身後的觀衆席上傳來根本掩蓋不住的竊竊私語:“……那就是司長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都是頭一回見,平時哪兒有這機會啊。”
“在哪在哪,長什麼樣?哎呀,戴着面具……”
“居然不是白頭發嗎?”
“你到底對白毛有什麼執念啦。”
“啊啊啊,司長究竟長什麼樣啊,我真的很好奇!”
男子的出現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很快掀起議論的滔天巨浪,倒确實符合聯盟衆執天者對他的一貫印象。
葉琤走了會兒神,直到有人用力敲響演武台旁的銅鑼,宣布道:“第一場,唐岷勝!”
這麼快?葉琤回神,便見唐岷下場返回座位,挑眉道:“你這次居然好好打了。”
唐岷聳聳肩:“拜托,司長在頭頂上看着呢,擱誰誰不好好打啊。”
司儀喊了秦聞謙的名字;葉琤咦了一聲:“不會是要我們三個先來吧?”
“嗯,是啊。怎麼,你沒看第一輪的對戰表?”
葉琤摸摸鼻子,心虛道:“沒,陪對象去了。”
唐岷朝他龇牙咧嘴:“有對象了不起啊!”
“呵呵。”
第二場的秦聞謙同樣很快獲勝,衆人又開始将注意力集中在比武上。秦聞謙下場後拍拍葉琤:“你,上吧。”
葉琤起身來到台上;面前的對手他并不認識,貌似是總司的執天者,看起來年紀在三十五歲上下,想來經驗豐富,不在葉琤之下。
司儀敲響銅鑼:“開始!”
在動手接下第一招之前,不知是出于什麼心态,葉琤稍稍偏頭,挑釁般地往二層斜睨一眼,擡劍叮地接住對面劈來的一刀,未曾停頓片刻便垂劍下劈,正好再次格擋刀鋒,看起來就像是對方故意送上門讓葉琤擋住。
對方皺了皺眉,雙手握刀柄,發力上挑;葉琤卻仿佛看穿了他的攻勢,後退兩步,刀鋒與劍身擦肩而過,對方力道用盡,收不住勢,反倒被葉琤抓準前方空門,蹂身上前,劍尖直指對方面門。
下一瞬,金屬嗡鳴之音驟響,明敕一滞,對方堪堪避過此招,重新調整節奏,揮刀砍來。葉琤反應不慢,明敕火光乍現,與刀鋒拉出一串火星子,嗞啦一聲長音,離得近的人紛紛捂耳,不忍卒聽。
試探完畢,葉琤不再留手,加快速度朝對方攻去。對方沒想到葉琤戰意凜然,錯失一步便節節敗退,使出的刀法竟都被葉琤逐一拆解,偶有奇招,也都被葉琤巧妙化解,仿佛十分熟悉他的刀法。
對陣前輩居然打出了如此一邊倒的局勢,顯然葉琤沒有任何放水或留面子的意思。數十招過後,随着對方手裡的刀被震開,葉琤後撤幾步,氣定神閑。
勝負已分。寒冬臘月裡,對方卻出了一腦門的冷汗,喘了口氣,凝重道:“你看穿了我所有的刀法,這是怎麼做到的?”
“沒什麼。”葉琤無所謂道,“我隻是見過用刀比你更厲害的人而已。”
銅鑼再次被敲響,司儀高聲宣告:“葉琤勝!下一場——”
離場前,葉琤再一次擡眼去瞧二層那人的反應。此時他離得近了些,依稀瞧見男子嘴角邊的笑意。他停頓一瞬,不自在地收回目光,返回座位。
三場精彩的對決徹底點燃了觀衆的熱情,席上尖叫笑鬧不斷,掌聲沸騰,甚至還有人嘣地開了個禮花,大聲喝彩:“好——!”
三位副部長帶了個好頭,接下來的比試精彩紛呈,衆人看得津津有味,葉琤卻注意到,二層露台又走出來個戴面具的女子,俯身在男子耳邊說了些什麼,随後男子拿起油紙傘,起身離去。
唐岷和秦聞謙顯然也看到了,咦了一聲:“走了?”
葉琤微微撐着扶手,同樣不解;唐岷道:“大概是有什麼事兒吧。”
經唐岷這麼一提醒,葉琤猛地想起重霄璧之事。
如此突兀離場,是重霄璧終于有了下落,還是出了問題?
葉琤快速道:“我先走……去趟洗手間。”
說罷,他甩下兩人,匆匆繞到後場,梭巡一圈卻沒看到男子的身影,反而瞧見有人正貼着牆根,鬼鬼祟祟地往後門走。
葉琤定睛一看,發現此人正是日前楚空山在檢驗處察覺不對的家夥,當時蔣落落好像還說他叫鄭安煜。
這家夥不是檢驗處的人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葉琤直覺此人有鬼,悄無聲息地跟上他。鄭安煜十分警惕,邊走邊朝周圍掃視,還刻意避開路人,渾身上下簡直寫滿了可疑二字。
葉琤跟着他穿過小花園,盡頭的赤楓樹旁隐約露出崗亭的一角,後門近在眼前。
葉琤隐蔽在樹後,探頭一看,發現門欄被推開一道縫隙,鄭安煜将門再往外推開了些,又刷地扭頭往後掃了幾眼,沒發現異常,這才擠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