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瑾的眉眼與嘴角壓成一條直線,面容冷白,頰邊的血痕刺目,當他不笑的時候,即便依舊美得驚心動魄,可還是讓人看一眼便驚懼膽寒、心生畏怖,宛如一尊昳麗的殺神。
“你還真是……”
它嘴角邊扯出一個難看的笑:“鐵石心腸。”
喻瑾的異能和靈能貌似已經恢複了大半,這異型隐隐落入下風。葉琤也沒閑着光看,集中精力試圖重新掌控自己的身軀。
果不其然,這異型分心和喻瑾對戰,一不留神又被葉琤搶去控制權:“……阿瑾!”
葉琤的第一反應就是不顧喻瑾斬來的刀鋒,撤了防禦,将明敕往遠處竭力擲出;明敕頃刻間便被風暴卷走,不知所蹤。
葉琤舉動反常,喻瑾當即洞悉情況,但已來不及收刀,電光石火間隻能盡力撇開刀刃,以免傷及葉琤緻命處,可還是在他左臂上留下一道駭人的深長傷口。
鮮血霎時噴湧而出,須臾便将葉琤的半邊身子都染紅了。他悶哼一聲,精神仍在竭力與異型對抗,腦子裡混沌不堪,東拉西扯地争奪着身體的控制權,如撕扯般疼痛,憑着本能呼喚道:“阿、阿瑾——”
喻瑾一把攬住他坐下來,将冰刀往地上一杵,迅速為他止血:“葉琤?葉琤你還聽得到我說話麼,回答我!”
葉琤頭疼得恨不得一頭撞死,他右手發了瘋似的扯着頭發,試圖緩解劇痛,鮮血淋漓的左手則死死拽住喻瑾前襟,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殺……我……咳咳!”
喻瑾當即僵直身子。
葉琤額頭上青筋暴起,手上用力,拉得喻瑾被迫俯身看他,懇求道:“快、快……點!我撐不……撐不住、太久……”
喻瑾動了動嘴:“……我……”
“我能、感覺到……”葉琤聲線斷續,在劇烈的痛苦之下隻能幾字幾字地往外蹦,“它在,在我的、身體裡……阿瑾你、你要殺了我……才能,殺死它——”
也許隻是須臾之間,也許過了半晌,喻瑾終于重新攥緊冰刀,眼睫在臉上落下陰影——
噗嗤!
刀刃捅穿了葉琤胸口,正中心髒,不偏不倚。
刹那間,風暴與天火都停止了,天色又逐漸從無光晦暗變回蕭索灰蒙,唯有大地上的滿目瘡痍無聲地展現着适才發生的死鬥。
溫熱的血液淌了喻瑾滿手,葉琤腦子裡的痛苦急速減弱,那個怪物似乎連帶着一起消失了:“呼……咳咳……”
葉琤嘴角湧出血沫,他終于不必耗費心神去搶奪身軀了,竭力擡眼去瞧自己的愛人,話語也變得流利不少:“阿瑾……你看看我……”
喻瑾雙手戰栗,徒勞地捂着葉琤心口處的傷,閉着眼搖頭:“……對不起,葉琤……真的,對不起……”
緻命傷的痛楚後知後覺地上湧,葉琤感到一瞬間的窒息,喉嚨裡滿是鐵鏽味。
但他慣常是很能忍痛的,把悶哼聲憋了回去,擡手想拭幹淨喻瑾頰邊濺上的血迹,卻因為自己手上同樣滿手是血而越擦越髒,隻得無奈地用袖子勉強蹭掉大半。
做完這一切,葉琤也不剩什麼力氣了,他垂下手臂,小聲安慰道:“别道歉,阿瑾……你沒做錯,是我要你這麼做的……你不必感到愧疚,也不要為我感到難過。”
“……”
葉琤又想起陸潛說過的話。不論那是否為陸潛的攀咬離間,喻瑾的确都為了他能順利擺脫異型域場,不計代價,不惜承受被他長久誤會的壓力,甚至一度面臨着兩人因分歧而産生嫌隙、最終可能分道揚镳的結局。
想到這裡,葉琤不由得邊苦笑邊咳嗽起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機和體溫正随着鮮血不斷流逝:“阿瑾……你恨我嗎?如果沒有我,你還是高高在上的聯盟司長。是我把你拉下了神壇,讓你愛我、讓你痛苦,讓你……囿于凡塵俗世。”
喻瑾拼命搖頭,說不出話來,一口氣哽在喉嚨裡,眼眶通紅,淚水将落未落。
“……你記得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願望。”
葉琤提示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喻瑾想起兩人出發去浪平湖抓人前打賭的事,隐約意識到葉琤為什麼要現在提起這事了。
果不其然,葉琤道:“我的願望就是……忘了我。”
眼淚落在葉琤唇角邊,轉瞬就被風吹涼了。
“你恨我吧,不要再愛我了。”
葉琤的瞳孔逐漸渙散,他撐着最後一口氣,喃喃道:“……然後忘記我。”
在失去意識在最後一刻,葉琤恍惚間看見喻瑾悲恸飲泣的面容,他迷蒙着想擡手去擦,眼皮子卻越發沉重,最終抵不過失溫的倦意,右手還未碰到喻瑾的臉,便頹然垂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