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琴面色顯然不悅,但沒說話,投資商就沉默地坐在旁邊,聲也不出。
幾個人就這樣默默注視着任願,看得任願心裡直發毛,後背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他心想,是自己自作聰明了嗎?片段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樣?
任願有些忐忑地看着成晨。
成晨是個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他大器晚成,早年就拍了很多作品,有些有熱度,也有些撲。《疑雲》大爆,這部作品帶來了很多金錢和榮譽,也有很多紛争和謾罵,資本的拉扯和争奪,他後來近乎銷聲匿迹,再沒拍過電影,十年過去,重出江湖,他的面龐已然蒼老許多,頭發幾近花白。
他看了任願片刻,問:“你是怎麼理解第四号片段的?”
任願整理了一下措辭,說:“張洲并沒有看懂陳平的手語,或者……他是不想準确翻譯陳平的手語。”
“如果是前者的話,那他為什麼不直接說?”
任願說:“不想丢掉工作,還有一種輕視,長期跟聽障人士打交道,笃定他們不會有能力維權或是推翻他的話。”
仗着這個難以跨越的語言鴻溝,肆意利用自己的“特權”,但陳平不知道,還很感激張洲。
成晨沒說話了,旁邊的楊琴看着任願,忽然轉頭,說:“知卉,你去搭一搭戲,陶秀薇。”
知卉?陶知卉?
任願驚訝地看向那個戴着鴨舌帽的女人,影後徐知卉!
“好的。”徐知卉摘下口罩帽子,走上台。
她身材高挑,與任願相比,隻矮上半個頭,面上不施粉黛,與方沁那張帶有攻擊性的美貌不同,她容貌略顯寡淡,但五官标緻,相稱合宜,有一雙好似能說話的眼。
任願是個純同性戀,也不禁多看了幾眼,他看過徐知卉的作品,個人也是非常欣賞的,他滿腦子都激動地想着:天呐天呐,我要和影後搭戲了!!
有了徐知卉來搭戲,任願的壓力有些大,不過徐知卉很貼心地并不壓他的戲,也無意争奪焦點,隻是有了更多互動,在陶秀薇向陳平投去探究的眼神時,陳平回以一個“我,說話,真的!”的手語。
陶秀薇适時配合“我看不懂”的尴尬一笑,側耳去聽“張洲”的翻譯,又看看陳平……
兩人演繹自然,如魚得水。
成晨默然不作聲,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眸閃動着複雜的情緒,有驚豔的欣賞,有可惜,還有掙紮。
任願和徐知卉從舞台上下來,任願說:“謝謝徐老師,我看過你的《渡魂》,非常喜歡你演的戲。”
“不客氣,”徐知卉淡淡一笑,“和你搭戲我也很舒服,你演得相當不錯,這麼平淡的戲演好也是很難得。”
徐知卉也是一步步從小演員爬上來的,用了很多年,兩人頗有些惺惺相惜。
徐知卉猶豫問:“對了,其實我也是《荒島》的粉絲,方便問一下蔣光昀來找你的那段……是劇本嗎?”
任願已經回答過太多次了,他苦笑道:“真的不是。”
“這樣啊,”徐知卉抿着嘴笑,“我跟蔣光昀拍過戲,從來不知道他還是這樣一個……為他人着想的人。”
徐知卉話語微妙,任願聽不懂玄機,忙道:“蔣老師人還是很好的,在節目中也照顧我,隻是他人比較内斂,不怎麼表現的。”
徐知卉笑道:“看來你們真的很熟。”
任願讪讪道:“……畢竟拍了兩個月的節目。”
徐知卉伸出手,“很期待和你合作。”
任願也伸手,和徐知卉握手,“謝謝前輩吉言。”
任願和徐知卉淺淺交談後,見導演和編劇他們都沒有留人再叙的意思,便先行離去。
徐知卉坐回原位,楊琴問她:“覺得怎麼樣?”
“很不錯,我和他很合得來。”徐知卉不吝贊美,“他的戲相當有細節,非常有靈氣,我還以為這種東西隻會出現在更年輕的小孩身上,他這個年紀的很難得,我很期待和他演對手戲。”
成晨說:“有點匠氣了。”
徐知卉仿若未聞,她知道這隻是挑刺。
“匠氣?”楊琴左右看看,嗤笑着說,“我看剛剛上去的也不是齊維啊。”
成晨歎道:“楊琴,我知道你對齊維有些偏見,但他演技是不錯的,來演你寫的劇本,至少不會演得糟糕。”
楊琴面色一沉,說:“怎麼,是我逼他罷演《荊棘之花》的?我怎麼就不能對他有偏見?誰知道會不會演着演着又不想演了!這劇本是我的心血!老成,如果不是看你有困難,我是不會幫你的,結果你倒好,拉我進來,臨到頭才跟我說齊維要來演陳平!”
楊琴冷冷一笑:“也不知道你是被迷了什麼失心瘋,找齊維來演,他耍大牌罷演,就算演技再好,那名聲在圈裡都壞透了,你不怕你的電影中途流了禁了虧一大筆錢就好好矯正一下你的眼睛!”
成晨抹了把臉,沒反駁楊琴的話,他知道楊琴是在指桑罵槐,在說給旁邊的制片人和投資商聽。
按理說,編劇在整個項目裡是最說不上話的最底層的角色,幾乎每一方都可以要求改劇本,片場拍戲臨時調整,每天飛頁這種事也不是沒有。
但楊琴本身脾氣火爆,師承著名作家,在圈中多年,也積累不少人脈和名氣,加上上一部作品《荊棘之花》大爆,她更有底氣。
《荊棘之花》這個劇本不過是她在看過一場舞劇之後,閑暇之餘所寫的一場纏綿悱恻和愛恨情仇,能這麼大爆離不開她文字的功底。
她說話有幾分份量,但也僅此而已了,比不過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