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許披着一塊擁有民族特色花紋的毛毯,把自己裹進了溫暖之中。他站在窗前看着金色的太陽從遠山上升起,返身拿起手機,掠過熟睡的徐明。
門被一雙瘦白的手推開,世界的一角闖入一雙黑色的眸子。
雪山的一側染上了金光,光芒也照在了一張年輕又迷茫的臉上。
南許将毛毯拉得更緊了些,冷風吹過他的臉頰,留下一道親吻的紅痕。
雙腳在泥土和綠草上來回行走,堅硬和柔軟的觸感來回切換着。
清冷的早晨,咩咩的羊叫聲此起彼伏從綠草間傳來,順着聲音找去,隻見到幾朵移動的“白雲”。
棕色的馬馳騁在羊群周圍,馬背上的牧羊人喊着聽不懂的号子。
他不知要走向何方,也許是草原深處,也許是太陽升起的地方,也許是名為「遠方」的遠方。速度越來越快,腳下已經習慣了突然冒起的黑土。
張開手臂,自由從四面八方擁抱了他。
“啊——————!”聲音沖破束縛,從嗓子裡如野草般破土而出。
毛毯挂在他的胳膊上,蕩起又落下,一下又一下撞擊他年輕又充滿活力的身體。
金色的陽光灑進他的眼裡,把黑暗照得通亮。
黑發在他臉龐,額頭,脖子來回親吻。
雙臂有力地交錯擺動,雙腿砸向土地又邁向天空。
就這麼喊着,跑着,奔赴着遠山,草地和未來……
或是跑得累了,他停下了向前的腳步,撐着雙膝,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可他的目光依舊朝着前方。這一瞬間的感慨從胸腔溢出,從喉嚨中傾瀉而下。
“南許啊!”南許雙手攏着聲,喊道,“不管遇到什麼事情,記住永遠要向前走!不要回頭!永遠都不要回頭!”
“永遠向前走……不要回頭……”
“不要回頭……”
山體傳來回聲。
沉長風也發來了消息。
長風沉沉:「對不起,南許,我昨天已經睡下了,你起床了嗎?」
沒有絲毫猶豫,他按下了視頻鍵,沉長風在瞬間接了起來。
“沉長風!”這是南許第二次這麼叫他,不是沉總,是沉長風。
“南許,早上好。”沉長風從不和他說晚安,隻說早安,是有理由的。
沉長風的晚安,隻對在意的人說。他從未和别人說過晚安,晚安是帶着思念入睡的重要儀式,希望對方可以夢見自己。對于朋友來說,太過暧昧。
他從容不迫的出現在視頻的那頭,梳洗幹淨,西裝筆挺,南許甚至能夠聞到低調内斂的烏木沉香伴随着清早的空氣,吸進他的肺部。
“我以後可以不叫你沉總了嗎?”南許覺得他們之間需要一個新的開始,能夠證明他們是真的朋友。
可以先從簡單的開始,比如修改稱呼。
沉長風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嘴唇像是想說什麼似的顫抖了兩下。
南許舉着手機一個轉身,雪山上的金光猶如一把利劍,紮進了沉長風的眼睛。
金光照雪山,清風吹勁草,白雲抱長風……
“那你想叫我什麼?”沉長風眼角含着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問他。
“沉長風,就和我所有的朋友一樣,叫全名可以嗎?”他背對着太陽,光芒卻從他的身後向人間蔓延。
“好。”沉長風回答時,甚至點了點頭。鏡頭外的王言剛想說什麼,被他一個眼神阻止了。
“我請你看今天的日出。”南許走出鏡頭外,把太陽框進了攝像頭中,沉長風就這麼看着窗外的太陽,和手機裡的太陽。
“這地球上難道還有兩個太陽呢???這大學生真是單純的可愛……”王言撓了撓頭,視線也在窗外的太陽和沉長風視頻中的太陽來回切換着,發出了強烈的質疑之聲!
真是搞不懂這兩個人!
什麼情況!
這又是什麼情趣!
沉長風想,日出沒有什麼特别的,也許特别的是其他的吧。
南許又收到了沉長風發來的200塊轉賬,他的笑容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疑惑。
“沉長風,朋友之間分享美好的事物,是不需要用錢來支付的。”南許找了一片幹淨的草地躺了下來,綠色的“海”托舉着他上下起伏,若隐若現着。
“南許,我知道朋友之間是不需要用錢來購買分享欲的,我是在為我的夢想買單。”沉長風垂下雙眸又擡起,他的眼神是哀傷的海,海底有一艘曾經揚帆的船,可現在被海水腐蝕,生滿了爛瘡。
“夢想?”南許也有夢想,他的夢想不特别。和許多人一樣,他夢想着去環遊世界,體驗各種各樣的生活和風土人情。可他最遠,也就來過大西北。
他的未來很可能在小小的一方工位上困住幾十年。
幾十年……
幾十年。
“沉長風,你的夢想是什麼?是昨天早上你跟我說的事情嗎?”南許想,沉長風的夢想也不特别。總裁也會想去世界各地看看。
和他一介俗人一樣。
“我被困在工作裡,如果你有機會去更多的地方,那麼請讓我為我的夢想買單。好嗎?”
南許看見沉長風的眼睛升起了兩顆金色的太陽,他明明躺在草地上,視頻裡見不到日頭。恍然大悟般,松開了疑雲密布的眉頭。
他自嘲似的看了一眼視頻中的自己,不知沉長風會不會因此嘲笑他。
他們在同一個地球上,天上隻有一顆太陽。
“南許,你在笑什麼?”沉長風此時看不懂南許,難道是因為他的話?
“沉總……沉長風,我在笑我自己,忘了你在賓館裡也可以看見日出。”南許将全身心都放松了下來,像是融入風一般。
他想起還沒有回答沉長風的問題。
“好!如果畢業之後我有機會,去往世界的各處,我會順便幫你實現夢想。但是……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回答是從實際出發的,此時此刻,南許不知道,命運的齒輪離轉動還有二十天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