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好像被密封的魚罐頭，在到站之前緩慢地發酵出難聞的味道。

地址上顯示的是一座寫字樓，南許站在寫字樓下，朝上望了一眼。樓頂聳入雲霄，像一座上窄下寬的鐵塔。

他看了一眼時間，匆忙跑入大門之中。門口的保安并沒有将他攔下來，隻是前台的小姐姐用溫柔的聲音把他叫了過去。

“您好，請問有訪客預約嗎？”前台姐姐其中一項技能與宿管阿姨相似，至少記住百分之八十員工的信息。她看見南許這身穿着和陌生的面孔就知道他不是樓内的員工。

“有的，Linda姐讓我去九樓面試。”南許心中莫名緊張，明明已經安慰過自己，就當是一次人生曆練放輕松就可以了。心和肌肉都不聽他的話，該緊張還是緊張，該手抖還是手抖。

“請問您是南許，南先生嗎？”前台姐姐看了一眼紙質名單，面試的人員隻剩下一位沒有到。

沉總，打過招呼的，特殊的那一位。

“啊……是的是的，我遲到了嗎？”明明還差二十分鐘才到時間，怎麼就變成最後一位到的呢？

“沒有，是他們來的太早了。您跟我來，刷一下卡就可以進了。”前台姐姐拿出員工卡，帶領着南許來到了閘機前，刷卡打開了閘門。

“謝謝，謝謝。”南許路過閘機時，特意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着員工信息，需要用員工卡才能進入。簡單的打卡閘機在他眼裡都覺得高級的不得了。

他可以在如此光鮮亮麗的地方工作嗎？

有些惬喜地按下電梯按鈕，此時開始，南許聞到一股淡雅的香水味，電梯門緩緩而開，他走了進去，剛想要按下樓層按鈕時，一位穿着低調卻奢華的女士走了進來。

紅底黑色高跟鞋，短款黑色連衣裙，手上拿着一隻猶如蟒蛇皮的包，那股香水味正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南許不敢擡頭，盯着别人看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他按下九層的按鈕之後，女士沒有表态。這證明她也是去那一層樓的。

電梯平穩的運行着，聲音很小，幾乎聽不見。

南許有些局促，隻是煎熬地擡頭盯着電梯上的數字。

“你是來面試的嗎？”一個張揚卻不跋扈的女聲從他身後傳來，電梯裡隻有兩人，南許知道是在問他。他轉身才看見那位女士戴了口罩和墨鏡。

“是的。”他回答。

電梯門在此刻猶如救命的稻草一般打開了，那位女士卻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南許看着快要關上的電梯門，按住了開門鍵，慌忙道：“南許，我叫南許。”

女士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濃烈的眼妝之下眸子凜冽，在邁出電梯之前，一直在打量着他。

南許背後一陣冷汗，他不知對方的職位，卻也能感受到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這女人絕對是高管級别的。

與此同時，沉長風收到了一條來自顧汀芳的信息。

Mom：「就是這麼巧，你老娘我遇到某個人的心上人了！」

沉長風雙眉之間烏雲密布，他不懂這個女人到底在說什麼，幹脆沒有回，倒是一旁在整理文件的王言動作遲緩，像是知道什麼内幕一般。

Mom：「沉長風，别裝了，他叫南許是吧？我現在在你新收購的公司。」

沉長風對王言的疑慮豁然開朗，對方卻搶先一步認了錯，低着頭說道：“沉總，我也是為了養家糊口，您又不是不知道顧夫人多厲害……她根據資金流動去向就猜出來個七七八八……”

這确實不能怪王言，顧汀芳向來精明。收購短視頻公司的數目确實不小，不要說幾千萬，就算是九塊九，她都能猜出來沉長風是買的特價咖啡還是便利店打折三明治。

這是她的兒子，三十三年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沉長風的習慣和作息，可她了解不了他的内心。

沉長風隐沒了責怪，責怪毫無意義，他隻希望這位雷厲風行的母親不要為難南許。

長風沉沉：「他不是我的意中人，我和他隻是朋友。」

顧汀芳：「天呐，沉長風你現在竟然為了掩護喜歡的人連這樣的謊話都能編出來。不過我說，他确實是你喜歡的類型。」

什麼跟什麼啊？！怎麼越解釋越亂。

沉長風離開座椅，王言頓時松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事終于與他這位打工人無關了。

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沉長風下意識想要反駁，思緒卻混亂了起來。清澈的臉龐，無邪的笑容，被風揚起的發……所有普通的事物在南許身上好像變得不再那麼普通。

顧汀芳：「我加了面試群，你們兩個是情侶頭像，真當我傻啊？沉長風，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沉長風無語凝噎，他和南許的頭像被人誤解為一對是正常的。

長風沉沉：「媽，你别為難他。」

顧汀芳坐在監控室裡，摘下口罩，用手潇灑地捋了捋柔順的秀發，她渾身上下散發着自信的光芒。

顧汀芳：「現在知道叫媽了？你上一次叫老娘還是個兩個月前，祝我生日快樂。小兔崽子！」

顧汀芳生氣卻又不忍責罰沉長風時就會用「小兔崽子」這稱呼，從沉長風幼時叫到了現在。不過在公共場合還是會給兒子面子，畢竟三十三歲能夠獨當一面了。

顧汀芳：「我上次警告過你，不要被人騙錢，現在幾千萬都砸進去了。挺不錯的，是沒有下載反詐APP嗎？那你現在就下一個。」

幾千萬對于顧汀芳來說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得是龍卷風，才刮得動。她自然是心疼的，所以才會來看看這位叫「南許」的男大學生。

長風沉沉：「我和他真的隻是朋友，真的。」

沉長風最後說的「真的」同時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顧汀芳沒有再回信息，才是讓沉長風最忐忑的。

南許在等候室裡坐着，他稍微了解一下面試内容，大約是會問到去過哪些地方，簡單介紹一下。他攥着手中的簡曆坐着猶如針氈。

顧汀芳從監控室中看着滿臉緊張的南許，嘴角挂起笑意，心想：“這小朋友怎麼這麼緊張？難道不知道沉長風收購了這家公司？”

顧汀芳：「沉長風，你沒有告訴你的這位小朋友他已經内定了嗎？」

長風沉沉：「沒有。」

沒有否認。

你的這位小朋友。

顧汀芳：「我看不懂你這是什麼操作，他緊張得要死。」

沉長風的眸子一沉，點開了與南許的對話框。

長風沉沉：「南許，不要緊張。」

南許：「沉長風，我可以打語音電話給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