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問前輩你也打算接着說的吧?”他一看就不是那種講話講一半的人。
“啊啊啊,”五條悟感慨的聲音抑揚頓挫,像沒吃飽飯要再來一份炸薯條的小學生:“所以才說你像ai,智能客服知道嗎?”
你搖頭。
“嘁,真是沒見識。”
“悟的意思是,他的性格和說話方式有的時候會引起一些反應,但你從來不對他的态度和語言大驚小怪。而且在有些他都沒預料到的地方突然給出了回應。有點……無厘頭,這樣吧。”
五條悟的聲音出現在你的另一邊耳朵裡:“簡直就像是隻能通過檢索關鍵字然後比對信息再自動給出回複的……鈴木,你該【轉人工】了。”
哇,這絕對是很失禮的評價,他是說你是僞人嗎?
你頭往另一邊偏去,稍加靠近了夏油傑:“怪我情緒太穩定了。”這就是你的全部答複。
“說話對你來說是上班嗎?你就不想說别的?”
“還好。我覺得前輩你人還不錯,說話也好聽。”你打了個哈欠,怎麼還不到站,雖然今天你估計又沒機會親手祓除獻祭,但可以吃飯。
“……呃,你說真的?”
看來他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嘛,不過那些流于表面的無惡意調侃對你不造成什麼影響,你不介意:“以前接觸過意外糟糕的人,所以到了高專就像回家了一樣。快樂老家。”
“……”
“不過前輩你這樣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應就發小脾氣的樣子還真是任性呢。”
“這種事情輪不到你來說吧!而且這完全與事實相悖。”他說話音量甚至傳到了司機耳朵裡:“我決定了,還是讨厭你,鈴木。哼。”
像五條悟一樣的人啊,你看了他一眼,沒辦法想象他能一邊社交一邊讨厭别人,慢悠悠道:“前輩的話,應該會主動避開讨厭的人吧?”橫看豎看你都覺得他是越生氣越沉默的那一類,現在麼,好着呢。
“夠了,再這樣我要跳車了!”話是這麼說,他的語氣卻變得輕快。原來是個氛圍組,你歪過頭去看窗外風景,至少在任務開始前,你不在這位前輩身上花費更多時間。
這次的任務對兩位特級來說易如反掌,不如說他們兩個過來是任務過程中最大的大動作,路途足足有七八公裡,在那之後……夏油傑放出了一些他的咒靈,一切問題都被解決。于你而言亦如是,原本還有些痛苦呻吟的不認識職業咒術師們在你手下隻消片刻就痊愈--最嚴重的傷員此刻已在咒術高專,不過你的反轉術式确實有所進步。
缺點在于被救助的人嘴巴和摔在地上的鏡子一樣,碎碎的。
“感覺比硝子小姐治愈的還更快些。不錯,我看好你。”
他在說什麼啊?這可不是醫療體系,還給患者做滿意度評價的,你冷淡地起身,走到下一個病患前,一位左手不能動還要用右手單手回信息的西裝輔助監督。
敬業唔。
他的嘴上功夫不僅針對你,對夏油傑和五條悟也不太收斂:“這種任務對特級來說輕輕松松,要我說就應該多給你們鍛煉的機會,分開來出任務不就行了?今天最強五條悟完全沒派上用場。”
你偷偷看手機屏幕上那個輔助監督正在回什麼,入目就是道歉,接下來是彙報任務情況。也許就算在世界末日前一天她也會這麼勤勞,堅強的女士。
你低聲問詢她的傷處,得到答複後靜靜地替她治療,任務結束就能吃飯了。
你的治療比夏油傑大殺四方來得更快些,他還沒回來。
對五條悟的判斷沒有問題,他站得離你不近,也不回答這個精力過剩的痊愈者。他擅長跑路。你想,以後你可以再在治療程度上多下苦功夫,這樣有些人治療到半好不好,就也沒閑心思說話。如此最好。
那個人還問你怎麼看。
你對醫療評價體系很不感冒,也不愛cosplay服務員,所以你的評價是,你一本真經:“我覺得這樣不好。”
有人不喜歡聽見反對意見,鼻子像馬,哼地一聲喘出口氣:“嗯?你是說給年輕人多鍛煉的機會不好麼?”
據你所知,咒術師是業務員,總監部是管理者。基層和組織部的工作不能一概而論,當然也輪不到他來管理安排任務派放,不過喜歡高談闊論的也不隻是咒術師啦,互聯網上搞模拟聯合國外交的情況比比皆是。
能力上比不過就隻好在資曆上自誇,不會反轉術式就從醫療病患的角度對工作人員指手畫腳,靈活站位。
你講話涼飕飕的:“可是他們鍛煉了,你不就沒辦法在自己驕傲的崗位上貢獻價值了?年紀大了更要多多保持前瞻意識,不然戰略地位不穩。”
此時,反轉術式的珍貴地位就顯現出來了,你和咒術師們不完全算一條賽道的,而且……你更稀有。物以稀為貴啊。
你收獲了徹底的沉默。
也收獲了前輩的誇獎。
五條悟給你發的第一條簡訊:幹得好
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有的你的手機号,不妨礙你回複:前輩不客氣(*^-^*)
五條悟:你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的,不管怎麼樣,保持。
你就懶得回他了,在夏油傑的身影從樓裡出來時,你注意到他手上有個黑色小球,他把它吞了下去。你的視線就沒從他身上下來。
也許他看出了你的疑惑,因為你從沒試着遮掩。夏油傑走到你身邊的時候向你解釋,這是術式的一部分,如此他就可以操縱這些被馴服的咒靈。
你也不是沒有過亂吃東西的歲月,你理解。唇舌期盼嘗味,十指期盼抓扼,你可以吞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不過夏油傑的表情隐忍中透露和愉悅無關的冷峻,隻是很快被柔和眉眼遮蔽。
你猜他的進食過程不像你經曆過的那樣:并非是對欲望的滿足,而是敦促自己要這樣做嗎?
問題:是欲望如潮水迫切,所有的滿足隻在下咽的前一刻響應,在那之後是更難彌補的欲壑難填令人無法忍受,還是哺食不願意入口的厭憎糟粕的那一刻更不能原諒?
赤杯認為的答案是一樣,因為苦痛才是她的本質。
日光大盛,即使在冬天也照得人暖洋洋。你已經做好準備吃飯了。你想到曾經秉燭夜讀過的一本書,其上闡述了二十六種誘惑和七類苦痛,你在陽光底下眯着眼睛,夏油傑卻以為你在對他說話,即使你說的小聲他也在聽:“人降生于世的第一聲是啼哭。”衆生皆苦啊。
“啊,嗯?”你們都沒記錯,他的上一句話是在介紹自己的術式,隻是你根本沒心思評價。
“沒什麼,生命飽含可能性,但本質從一開始就定下。我隻是……”你隻是想到有些人的苦痛比另一些人要漫長,而你--打住,話才說到一半,警醒回過神,另一位前輩也走到了夏油傑的另一側。你堅持說完了這句話:“我隻是在想過會要不要買一個面包帶回去。”
五條悟也許心情正好,順口就包下了你的便餐:“好,我請客。”
“謝謝前輩。”
“【轉人工】,不要在這種時候回複地這麼快啊。你是故意的嗎?鈴木。”
“沒有,隻是一聽見别人請客我就像,就像正常走路突然踩到香蕉皮一樣加速了。總之就是謝謝。”
五條悟的佯裝責問在聽見你的話時也消大半,轉為狐疑:“你錢呢?”
“這個嘛。。”
于是他就懂了,夏油傑也懂了,你們就都明白過來。沒人對你的花錢習慣指手畫腳,你吃上了免費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