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你與夏油傑一前一後離開了硝子的房間,她還有閑暇對招手和wink。
冬天的夜晚,連蟲鳴也沒有,你準備在老舊的燈下和前輩告别,他卻問你:“你有空聊一聊嗎?”
你們在靠近門口冷風飕飕吹的自動販賣機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你在左邊,他在右邊,前面一片售貨機燈光照應的地上就是這附近唯一的光源。
因為頂燈壞了,你擡頭的時候他溫柔解釋:“從我們入學就一直這樣了。”
厲行節約的學校。
“有什麼事情嗎,前輩?”
“你想喝飲料嗎?我請你。”
你擺擺手:“這怎麼好意思。就烏龍茶吧。”
“不會睡不着覺嗎?”
“多謝關心,不過我是夜行動物,這點前輩不是早就知道了嘛?”反正他多半會說起這個的吧,你不為難,主動提起這茬。
“你……”
“我一切都好,以後也不會不好。不過很感謝前輩們的照料。”
他說:“你變溫和了不少。”
“诶?”
“你以前,一開始的時候木木的。不愛說話。”
“……有嗎?”自打你入學,已經過了快5個月了,你并未覺得自己變化許多。
夏油傑輕笑一聲:“也許是我的錯覺吧。不過我很高興你能從以前的事情裡走出來,真的,鈴木,我為你高興。”
他又緊接着問:“記憶呢?還有出現忘記事情的情況嗎,或者有沒有想起什麼?”
“有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失憶是昕旦無意識對你下達的詛咒,不過你也從支離破碎的幾十年中,拼湊起促使你漂洋過海來到日本的緣由。
夏油傑的表情變得凝重,他可能覺得你或許被淩辱,或許遭遇不幸的童年,你沒耽擱太久,直言:“我被追殺了。”
“……”
“當真,沒騙你,不過它們應當不會跑到東方來。至于你和五條前輩見到我的時候……其實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樣,但更多的我也不太方便告知。”你無意讓這個溫厚禮貌的好人替你擔憂,也不希望他因為不存在的困境而耗費心中憐憫,屬于你的最大困境,在二戰結束前--甚至是開始前就有驚無險度過了,後面的頂多是生活調劑。
他看起來很是迷惑:“可是你……”
你認真告訴他:“男人對于我不構成威脅,隻是那個時候我或許,或許不太重視,也不認為那是一種自甘堕落的行徑。充其量是……等價交換。”
釣魚執法之以惡念換命,你完全沒有為那些身歸虛界的死魂靈開脫的意思,隻不過人家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你也實在裝不出受害者可憐的樣子。
然而,這在夏油傑眼中就是你厭世和心理障礙仍然未治愈的具體表現,他誤解頗深,嚴重似乎仍有對你不幸遭遇的悲痛。
好吧,你不打算再加深誤解了:“畢竟如果我們要生活的話,就沒辦法唾罵自己的飯碗。”以這句話作結,你仍然沒洗掉不存在的标簽。
夏油傑也放過了這一話題:“它們是誰?”
你的編造能力和資曆竟然要用來欺騙一個17歲學生,對于這點你并沒有太不好意思,畢竟你從十幾歲的時候也就做這些了,如果他能遇到17歲的你……也許會被欺騙得更多也不一定。現在,至少你是出于好心:“我可以相信你嗎?前輩。”
你放下魚餌,一句交心之前大家都會說的場面話。
他輕聲作答:“當然。”
你湊到他耳邊,他想後退的動作不明顯,他自己止住了,身體僵硬。“那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了,我不希望你告訴任何人,前輩。”
你的呼氣和輕微聲音引起了他的不習慣,如此靠近的距離,你甚至能聽見夏油傑的吞咽聲。然而不知出于何種考量,他沒有請你恢複社交距離。幾個心跳之後,他鎮定告訴你:“好的。”
你也許很早之前來自東方,因為你有一張東方的面孔,然而你生長于英國,更多的便也記不清了。你伏在他耳邊,他的碎頭發摩擦你的鼻尖,你還能嗅到清淡的香波味道,你親口說出了能夠破壞旖旎氛圍的話:“我在歐洲生長,身份麼,是個女巫。”
都歐洲了,獵巫曆史延續了幾百年,東方早就有關于此的幻想和文學作品,就算真的有點魔法和女巫也不奇怪吧,這就是你随口想到的離奇謊言。越是離譜,越可能是事實,他無法查證,你又有能夠示現的征兆,加上……夏油傑确實是一個會努力執行承諾的人,你有比較大的把握他會守密。
“……”
“你要對此保持緘默哦~”偶爾的戲弄别人讓你感到快樂,他就像灰原一樣,你說出了離奇的話,他還半信半疑。
“就算你這麼說……”
把握對話主導你遊刃有餘,這個秘密令他驚疑之時,你離開黑發少年的耳畔,手臂還擱置在他的肩膀上。如果有人路過此地,或許會以為你們關系親密。
你的拇指堵住了他開合的唇瓣,手掌捧着他的臉。他的表情很可愛,讓你想起了他請你吃飯的那天晚上。
你小聲嘟囔:“不過那天更亮點。”
在他想到要推開你前,你的另一隻手食指搭在他眼睑處,落點輕盈地撫摸。漆黑的環境掩蓋了他的眼下青黑,但确實他近期看上去就像夏天那時一樣疲憊,隻不過冬天額外給他賦予了尊嚴和甯靜。
你告訴他:“别動,前輩。聽我說。”他就真的不動了,然而左手處傳來的鼓動的脈搏出賣了緊張的情緒,你手中面容姣好的臉蛋變得柔軟。
你接着說:“你看上去很久沒睡個好覺了,我們的,額,巫術或許可以幫到你。反正我以前也不經常用草藥,而且學藝不精。”大部分的巫術到頭來隻是漫宿司辰力量的延伸,是蒙昧的落後智慧,剩下的你也沒時間一一考證,或者你幹脆忘掉了。不過此刻用來裝裝樣子正好合适。
他隻是用那雙流露出疑惑和慈悲的眼睛清澈地看向你。倘若你因為這種眼神又親了他一次,那也隻是因為他的樣子看起來太溫馴,讓人忍不住想要更多。
你裝模做樣在他額頭畫了一個六芒星,他聽見的你說的今晚最後一句日語是:“晚安,做個好夢。”
今晚的月亮幾乎沒有,你正好就念誦了一段拉丁語歌頌弧月的禱文,内容和形式并不重要,甚至于你的語調都毫無影響,關鍵在于杯之誘惑和沉迷,而如果你的聲音有溫度,它應當冰冷,足以在他發絲間結起冰霜。冷得像月亮,亮得像鏡子。
夏油傑在你念到第二節的時候就倒在了你的身上。
效果比麻醉都好。
你把他留在了椅子上,還遺落了那瓶隻開口就沒怎麼被動過的烏龍茶。
第二天,你聽灰原說夏油傑夜裡在宿舍旁邊的椅子上睡着了,現在他在發燒。
一不小心忘記了他也隻是個凡人,你事不關己,感慨:“看來冬天真的很冷呀。”
“對啊對啊,而且前輩也太辛苦了。”
“唉,不過能者多勞嘛。”你假惺惺的模樣騙過了兩位同期。
“我想去看望一下前輩,雖然昨天才見過。鈴木你要去嗎?”
“不了不了,下午我和硝子前輩有點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