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潼實在是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嚴耕雲人是坐在小馬紮上了,但他不幹活,因為沒心思了,腦筋全部都在“男的”那兒打轉,悠都悠不住。
他30了,談過戀愛,也被男同糾纏過,所以他在王醒面前的那幾個德行,自己稍微想想,也就有譜了。
他對王醒,不太純潔——
但問題是怎麼會啊?!他不是直男嗎?!!
嚴耕雲覺得自己是,但他又解釋不了自己那種疑似情怯的形狀。他是不是中邪了?還是說最近跟王醒在一塊兒待多了,磁場被帶偏……
想到這裡,嚴耕雲忽然又意識到另一件事,那就是人家王醒一個同志,都還一切正常,結果他一個直男先偏了,誰帶他了?根本沒有!
對此,嚴耕雲震撼之餘,也因為荒謬而覺得想笑。
隻是沒等他笑起來,旁邊先響起了他媽的嫌棄。
“我說,你要是沒心思幫我幹活,就玩手機去。”
朱雁今年53了,小個子、不胖不瘦,方圓臉、杏仁眼,音量低而語氣和藹,看起來挺溫柔。
但她年輕的時候其實挺強勢,遇到事了着急忙慌的,性格之所以變化,嚴耕雲看着她爬上皺紋的臉,心裡明白,也有自己這一份磋磨的功勞。
他不結婚,叫她操心了。
但他不再為此愧疚了,他曾經愧疚過,非常愧疚。但這三年的沉寂之中,他抛棄了一些多餘的感性,他想找一個喜歡的人,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至于讓父母操心這件事,嚴耕雲現在也挺理直氣壯了,父母替子女操心,那是應該的,他也替父母操了心的。
養老儲蓄、陪伴看病,力所能及的,他都做了,剩下的隻能交給時間了。
有人說話,嚴耕雲想七想八的毛病好了一點,他言不由衷地說:“有心思,哪兒沒心思了?”
朱雁根本不信:“有心思你一顆蒜半天扒不明白?”
嚴耕雲手裡還拿着物證,無話可說,隻好加快動作,亡羊補牢。
朱雁看着他勤快的樣子,眼底閃過憂慮和憐愛。她削了個蒜頭遞給兒子,說:“我們問你的情況,你不高興啊?”
嚴耕雲沒有不高興,他是心虛,他說:“媽,我還不至于敏感成那樣吧?”
朱雁怪他:“誰叫潼潼問完你男的女的,你就不說話了呢?”
嚴耕雲:“……”他怎麼說啊?那能說嗎?他這都還是混亂的,說不了。
所以他隻能扯點善意的謊言:“沒有不說話,剛在想事情。”
朱雁問他在想什麼,嚴耕雲經驗豐富,拿工作來擋槍,說:“我剛接了個單子,明天要上客戶那兒去……”
然而客戶是李霖,跟王醒也沒什麼區别,嚴耕雲哽了一下,又才說:“額,所以,我在想還有什麼要準備的。”
不過朱雁不懂他的工作,挺好忽悠,不疑有他道:“好吧,那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嚴耕雲其實根本不用緊張,但他杯弓蛇影,沒辦法,還煞有介事地産生了一種混過去的錯覺。
隻是他才松了那口氣,說:“差不多了。”
嚴潼卻一溜煙小跑過來,整個人歪着飛起來,往沙發上一砸,接着爬到朱雁旁邊,伸出手說:“奶奶,啊。”
他手裡捏着個橘子瓣,朱雁扭頭吃了,同時想起了橘子的來源。
她平時在小城市跟大兒子一家生活,看不着這個小的,他吃得怎麼樣、遇到了什麼事,絕大多數時間在她那兒都是空白,所以難得看到人,她什麼都愛問。
“味兒挺正呢這橘子,”她嚼完了看向嚴耕雲,開始打聽,“我剛聽你說鄰居給的,你幾時有的鄰居?我怎麼不知道呢。”
嚴耕雲真想給嚴潼一下,什麼話題都是他小子帶來的,煩人。
但這小子不厚此薄彼,投喂完他奶奶,又往前爬了一步,給他喂了一瓣。
嚴耕雲觑他一眼,還是吃了。
挺甜的。
*
那袋甘蔗,王阿姨最後也沒帶走,她下午要和老姐妹去逛街,提着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