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在旮旯胡同裡藏的很深,沉重鐵門上的鎖開始生鏽,冷渾猶鎮定自若的推開,握着劉殊的手用了用力,示意小心台階。
向前走就到了儲藏室,通常不會有人來,架子上已經積了一層薄灰,窗戶也被簾子遮住,冷渾猶像是已經經曆上百次的背手鎖門,面前的人終于不再端着架子,另一隻手緊緊抓着他,手勁大的有點疼。
斷斷續續的淚珠滴到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在水泥地上染出啞謎一般的花。
“太丢臉了。”劉殊艱難的開口。
他很讨厭哭,因為解決不了任何事。
沒有人會在意他,沒有人會幫他。
很多事隻能相信自己。
冷渾猶沒有給出回應,他伸手摸了摸劉殊的頭,把被冷風吹的呆毛壓下去,緩慢的拍着。
“你别同情我。”
總算是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泛紅的眼眶藏匿在荊棘之下,似乎還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冷渾猶在這有好感的瞳孔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且隻有他。
“想哭的話可以哭。”冷渾猶開口,将他的劉海撩到耳後,認真的注視這雙黑眸,“我不是同情,但有個人發洩會好的多。”
“你憑什麼老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憑什麼要幫我……”
“蠢死了。”
劉殊把十指相扣的手抽出來,一拳頭打在冷渾猶胸口,可能是哭的沒什麼力氣,像在打棉花差不多,戰鬥力削弱的徹底。
“因為沒人對你好,所以我想把這部分補上。”冷渾猶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寡淡。
“少裝了解我,有人對我好。”
“他們見過你哭嗎。”
“不會說話就捐了吧。”
“需要擁抱嗎,跳樓價三十一次。”
冷渾猶不知道他會不會拒絕,大概率會。
“不要,黑心。”
如他所料。
“嗯,那免費呢。”
劉殊愣住了,他現在确實很需要擁抱,人在不踏實的時候依賴肢體接觸,就算雙方不說話也知道他在陪着你,至少目前,他會陪伴你度過。
以往來說他不是個矯情的人,如果有人渴望的話會勉為其難的幫一幫,可現在到了自己身上,簡直就像大腦宕機。
冷渾猶裝作很無奈的歎口氣,“算了,既然…”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受到自己身體上的重量,西裝外套劉殊為了好看沒有扣上,動作幅度一大就敞開了,所以他們現在隻隔着兩層綢緞面料,冷渾猶甚至可以收到到對方肋骨的硌感,一瞬間莫名的心疼和低落湧上心頭。
他低了低頭把自己埋在劉殊的鎖骨間,毛茸茸的頭發暖和了點,大腦在那麼一霎間就已放空,雙臂隻敢用一種極其别扭的方式隔空抱着對方的腰,劉殊在他心裡像個易碎品,什麼傷都痛了一遍,還是晶瑩剔透。
劉殊在他懷裡低聲抽泣,也不知道眼淚搞到禮服了沒有,都不重要了,大不了回家手洗。
以前劉殊遇到這樣的事他是怎麼挺過去的。
如果想哭的時候他不在呢。
都這麼痛苦還像隻惡魔一樣活着。
對自己太狠了。
冷渾猶悄然無聲的落下一滴淚,為什麼他不能替劉殊去承擔過往。
“冷渾猶。”劉殊的哭泣聲變小,喚着名字。
“怎麼。”
他不舍的在脖根處蹭了蹭,“把你以後得擁抱都賣給我吧。”
“我的擁抱不值錢。”
“得有個價,不然誰都可以來分一杯羹。”
“那就一個劉殊吧,有價無市。”
“嗯。”
林瓊知道有人鬧事後就立馬從酒吧趕了過來,查看了大夥的傷勢松了一口氣。
冷渾猶和劉殊換下衣服後就直接走人,發信息報備了一聲,她也表示理解,現在這個年紀的小年輕容易沖動,吃點美食散會步就好了,也就随他們去。
想要打開窗戶吹風已經是早自習限定版了,因為總會有人不服,例如“你沒睡醒也不能讓别人陪你一起吹冷風發燒感冒吧”。
劉殊最近時不時就打噴嚏,但頭又不是很燙,沒發燒校醫務室不給開假條,他隻好斥巨資選購了一個保溫杯,花了快六十大洋,就打算靠它熬過這個冬天。
人一旦有錢了就喜歡豪橫,原本眼神都不打算給一個的食堂菜系,現在他甚至想多打兩菜,最後還是被何千明攔下來了,讓他省着點花,好不容易賺的,别還沒過年就揮霍一空。
玉丹寸倒是因為冬天的來臨心情好了不少,每天都被語文政治摧殘的狀态得到緩解,有時還會帶點學校外邊的冬日小吃到班級。
“各位,看看我今天帶什麼來了。”說着還把冒着點熱氣的袋子放到桌上。
“你把熱水壺裝裡面了?”何千明和劉殊當同桌有一段時間了,怎麼着也學了些真傳。
“滾邊去。”玉丹寸罵了句。
“開玩笑開玩笑,吃的吧,烤紅薯?”
“猜挺準,你們自己拿,我給艾姐送一個去。”
“我聞出來的,還以為得十一月底才有,沒想到月中就趕上時髦了。”
劉殊喝了口熱水,閑心雅緻的調侃:“狗鼻子。”
“靠,冷少你說句話啊,這可是你同事。”按照打不過就搬救兵的原則,有點不要臉,還有點沒用,冷渾猶隻是安靜的吃着紅薯,回了個:“嗯。”
班上也有别人被香味吸引,但和他們都不熟,郭文惡狠狠的轉頭瞪着冷渾猶,嘴瓣一張一合的不知道在密謀什麼,可始終到都快吃完了都沒有上前,像是對于某個人極為畏懼。
熱乎乎的紅薯下肚整個身子都暖和了不少,連帶着上課都有勁了,生物課聽的劉殊有些雲裡霧裡,雖然平時也差不多,可今天總有些不得勁,仿佛是一攤随時會被沖走的泥。
手上記筆記的字體也愈加肆意,堪比四肢打亂的奇行種,感覺自己眼前的老師和黑闆在上演星際大戰。
他最後的記憶就到這,眼前逐漸暗了下去,隻聽見耳邊有什麼東西倒在了桌子上,像是他的頭,會不會腫了個包,顧客要嫌棄他的吧,影響賺錢。
劉殊覺得自己已經學魔怔了,連做夢都是考試,隻不過地點有些不同,是在教堂裡,陽光從玻璃彩窗照射進來,面前是一架古老的西式落地鐘,比起說是考試倒計時,他更願意相信是死亡倒計時。
題目是什麼他已經記不清了,反正醒來的時候是在醫務室簾子後面的病床上,剛一動就渾身疼的好似拆了重組的機器人。
“醒了?”冷渾猶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