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為了阻止他的射門,扯了他的發尾,将人拽了下來,而且還壓在了他的身上。
那陣子糸師凜每晚都做夢,夢到雷電照亮他的臉,他的血從額頭往下流,沾濕睫毛,不知道是否流入眼中,并沒有和現實一樣被雨水沖刷,反而不斷地流出,乃至在腳下的土地彙聚為鮮紅的潭。他的眼神亮的能将人刺痛,像是有鬼深夜索命,于是凜便驚醒。
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順着腰椎往上攀爬,他汗毛倒豎,頭發都要豎起來一樣。
好像是在深夜播放《閃靈》後,燈泡開始應景的閃爍一樣,現實與夢境之間的界限因為這樣頻繁的看到而模糊。
于是心髒就劇烈的跳動,帶來一些緊迫感和幻痛。
他的頭發那麼黑,他的肌膚被雨洗過白的像生紙,像是還未意識到自己已死了的女鬼,仍保持着生前美麗的模樣要與生人糾纏,那些非人之處那樣顯眼,活着的一方卻依舊會被這樣的凄豔迷惑,與其癡纏之後,感到寒意徹骨,才後知後覺,驚駭難言。
這樣的夢有時隻是一瞬,隻是一雙眼睛,隻是一隻有着精巧美麗尾羽的鳥兒,甚至隻是看到入網的球,可是看角度,就知道是淩空抽射。
這一粒從天而降的射門,入網後的哨聲漫長,刺痛自己的耳膜,幻痛,幻聽,醒來後才意識到這些都是自己的幻想。
并不存在,并不會給現實帶來任何的影響,他是隻在夜間翩然而至的孤魂,侵擾了自己的内心。
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踢球?絕非是熱愛,那就是和自己一樣,懷抱着某種目的吧。
他缺少的究竟是什麼?他在為了什麼而執着?為何會這樣讨厭自己,為何總是會做這種夢?
這夢終結在與U-20比賽的那一天,再次見到了哥哥。
他終于釋放了自我,終于擺脫了那個森然的噩夢,盡管他并不覺得害怕,甚至享受戰栗感催化的腎上腺素。
第二次,就是在法國與意大利的對戰了。
自己已經再次進入了flow之中,但是他依舊赢了,用極其不符合常理的方式。
那雙眼睛離得太近,和以往不同的,幾乎要滿溢出的悲傷比夢中的血淚更要刺痛自己,疼痛又過于突然,所以就用力推開了他,讓他摔倒在地上。
為什麼這次想要逃避他的眼睛呢?是因為這樣的情感是為了自己而産生的嗎?
他說的是讨厭,但并不完全如此吧,那種幾乎要落淚的神情,像是傳達着某種訊息——他有想對自己說的話。
還記得,上次他是複位了腳踝,這次是小腿抽筋了嗎?
他總是,因為一定要做到的事情忍受疼痛吧,不要任何人插手,自己【維修】自己。
那些因為疼痛而順着面頰流下的汗水,像是眼淚一樣。
他痛楚的表情,被破壞的平衡,擡頭仰視自己的臉,都讓糸師凜發自内心感到興奮和疑惑。
本能在叫嚣着[破壞他],因為他的一切都未免過分的犯規了,那些精确的,和諧的,像是精密計算過的科學數值和完美反應,嚴絲合縫的齒輪一樣咬合着,阻礙着自己前進的道路。
但疑惑的是,明明并沒有認識多久,第一次見面就不覺得愉快,或者說,糸師凜本來就不打算在意藍色監獄的所有人,即便在那時已經明确了他是有着不同特質的人,相看兩厭,卻好像會讀唇語一樣,能夠精準的把握對方的情緒,或者想法。
因為自己也曾這樣想過嗎?或者這種讨厭正是因為被看穿而産生的?
我對他,他對我,都是一樣的吧。
完全無法理解對方,但是卻了解對方。
現在回憶的話反而覺得奇怪吧,第一次見面,他直接喊的就是[凜],還讓蟻生以為兩人曾經相熟。
他是這樣沒有分寸和距離感的類型嗎?
明明和周圍的人都保持了安全距離吧?
所以,究竟是他主動咬了自己,還是因為摔倒了,磕碰間讓自己咬了舌頭呢?
感覺他會做這種事,可是,卻無從得知。
感到疼痛,不足的東西再次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