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拉痛苦地搖搖頭,她的父親沒有陪伴在她們的身邊,他沒有來看他垂死的妻子,貝拉不明白莎蒂為什麼要說這種話,“爸爸還在往這裡趕,媽媽……他……”她哽咽着,說不下去話。她早已被悲傷和無奈占據,無法再為遲遲不出現的父親想出什麼借口了。
“别那麼傷心……貝拉,親愛的……這是生命的無奈。你要堅強,你要勇敢。”莎蒂微弱地開口,“你這樣痛苦,會讓我覺得……我不應該活在這世上。”
“媽———!”貝拉氣憤地反駁,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名生下她的女人,“你不能這樣說!不是時候開玩笑!”
莎蒂輕輕地笑了笑,“……我不怪他,貝拉。”
貝拉感到她母親的手漸漸失去溫度,呼吸變得微弱,“我隻希望……在你結婚的那天……他會看着你離開……”女人慢慢阖上眼,呢喃着,一切都結束了。她漸漸安詳地閉上了雙眼,儀器的聲音淡然地回響,标志着生命和痛苦的結束。隻有失去母親的女兒安靜地在病房内痛哭。
她慢慢站起身,無聲無息走到房間門口,打開門。約翰·坎特就在那裡抱頭痛哭,他使勁抓着自己的頭發,無聲地崩潰。
他從頭到尾一直都在,但他不敢與他的妻子告别,他害怕她的離開,于是他隻敢在病房門口癱坐着,盡力不發出任何泣音。而莎蒂,她最了解這個男人,她一直都知道。
約翰·坎特是個膽小鬼。
二十年前他不敢面對妻子的死亡,十七年前他不敢與穩定的黑/幫生活告别,七年前他不敢面對女兒的離去,現在,他依舊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終結。
她握着這把□□獵槍,向前方逃到一排集裝箱後邊的約翰開了第二槍。沒有擊中,卻引發了約翰的又一聲驚叫,這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進入這間倉庫,最顯眼的是貝拉的卧室,接着是那七年前就很适合玩捉迷藏的一排排、一列列堆積的集裝箱。她并未急于射出子彈,因為她知道通往前方的盡頭是另一個通往自由的大門,他們最終會在那裡相遇。
“貝拉,貝拉!我的女兒,我愛你———為什麼我們不能好好說說話?我很想你,求求你了!”約翰苦苦哀求着,聲音裡帶着窒息的情緒,幾乎要跪下來請求她。
“我也愛你呀,爸爸!”她嗓音甜蜜地說着,就好像在為了晚餐多吃一份甜品而撒嬌一樣。“幫我個忙,讓我好好瞄準你的腦袋!”
她開出第三槍,這一槍擊中了約翰的左胳膊,他發出驚慌和痛苦的呻吟聲,鮮血潑灑在水泥地面上,留下一滴滴令獵人興奮的蜘絲馬迹。
“我不想弄髒自己,約翰,你為什麼不能做一件好事,讓我幹淨地了結你?”她冷靜地說。
第四槍響起,卻是空槍。她真的不是一名合格的獵手。但幸運的是,約翰已經走投無路,那扇大門的鑰匙就在他舊牛仔褲的左褲兜裡,而當約翰打開大門的時間裡,她就可以崩掉一個腦袋啦。
“不覺得這很有趣嗎?”她看着約翰最終放棄掙紮,坐在地上面對她,“七年前你在這裡追殺約瑟夫,現在我要在這裡殺掉你,命運多像個荒誕喜劇。”
“貝拉,貝拉……”約翰低喘着氣,虛弱地問她:“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恨我嗎?”
她靜靜微笑,無情的目光盯着約翰。
“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知道你做了什麼。”她說。
“我知道你毀了無數家庭,為了買那些巫師和靈媒的服務;我知道你在外地購買了幾名孩子,作為祭品喚起我的靈魂;我知道你殘忍殺害正直的人掩蓋自己的肮髒行徑,而後繼續幹下去。我一直在看着你,約翰,你猜我是怎麼想的?”
“我從未如此後悔自己出生在這個世上。我恨你,約翰。你殺了我,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殺了我爸爸,還要殺約瑟夫。”
約翰抖縮着蜷曲身體,像他二十年前在莎蒂去世的病房前那樣,抱着頭,将頭埋入黑暗之中。
她臉上的笑容越擴越大,但有什麼東西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裡奔湧而出。她對準那顆腦袋的手很穩,食指輕輕地搭在扳機上。
“讓我們一同堕入地獄,約翰。”
她扣動扳機。
第五發子彈卻沒有從槍膛中射出。一枚來自右上方的蝙蝠镖飛來,插進了槍管,随後又有一枚将她手中的獵槍擊飛到遠處。第一枚爆炸了,那把獵槍徹底無法使用了。
她平靜地目睹發生的一切,絲毫沒有因為目标被打斷而感到不快。然後她轉向面前驚訝擡起頭的約翰,冷淡地說:“蝙蝠俠,歡迎,但你不在劇本裡。七年前你沒有出現在這,那麼七年後為什麼要出現呢?”
約翰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因為我從不跟随非我設計的劇本。”蝙蝠俠躍到兩人身旁,沒有看她一眼,對着約翰說:“在法庭上忏悔你做過的事吧,坎特。受害者們一直在等着你為所做所為付出代價。”
“約翰,你敢去面對他們嗎?”她也問道:“我知道你身上有把手槍,你敢抛棄最後一個逃避的機會嗎?”
這名看上去七旬以上的男人從懷裡掏出手槍,讓它掉在地上,然後跪趴着痛哭流涕。
“我恨你,約翰。”他的女兒說。
“你殺了他們,是當之無愧的首領。”他的副手說。
“你這個該死的老畜生!你他媽的殺了貝拉,孩付出代價的是你!”他女兒的男友說。
“你的女兒和不該有牽連的人有染。身為繼承者,你應該知道該如何處理他。”他曾經的上司說。
“我不需要你犯罪得來的錢養活我!爸爸,離開那個地方吧,不然我會從這個家搬出去住。”他的貝拉說。
“我隻希望……在你結婚的那天……他會看着你離開……”他的妻子說。
“你的病會治好的,莎蒂。借來的錢總會還回去,我會找辦法賺到更多錢,你和貝拉都不必擔心。等到你的病情好轉,我們就去大都會的沙灘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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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帶走了坎特,紅藍交替的光線映照着倉庫外的地面,也将蝙蝠俠和他身前女孩的影子映在倉庫大門上。
雨停了,這場鬧劇也畫上了句點。
警車呼嘯着離去,光線随之消失,隻留下被雲遮擋的月光灑在地面上。女孩什麼都沒問,自顧自地一蹦一跳地向蝙蝠車走去。
“你到底是誰?”蝙蝠俠突然開口,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強硬,“阿拉貝拉,還是瑪莉安娜?”
女孩停下腳步,倒仰側望 ,臉上帶着愉快的微笑:
“兩者都是。(BO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