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瑞皺眉揉了揉耳朵，沒有聽見話語下下窸窸窣窣的雜音。

送餐員謹慎地打開一條縫，嚴厲地吼着：“有的吃已經便宜你了！”

“可是！”少女叫得更大聲，将盤子推到門縫中間，攔住送餐員意圖關門的手。

“不想吃？那你不用——”

送餐員的尾音被斷斷續續的靜電噪音所打斷。傑瑞緊張起來，可屏幕中的景象似乎一切正常。他嘗試呼叫道：“這裡是監控室，送餐人員立刻回答！”

通訊器中的聲音變得更加混亂，出現明顯的失真和回聲，不斷重複着：“吃......用吃、吃......”随後語言被完全淹沒在雜音之中，仿佛被一層層的靜電屏障隔絕。

18:52

傑瑞看到少女猛地一推鐵門，寒光閃過，送餐員脖子一歪，鮮血從那突然出現的裂口中噴湧而出。他立刻站起身，拉響設施裡的警報，同時向主管報告少女出逃的訊息。

在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内，傑瑞看着房間走廊的監控。那個少女拉過送餐員的屍體擋住飛來的子彈，又往前一推拖住最近的那名守衛，以同樣的方式割開他的脖子，搶走它手中的那把突擊步槍，毫不留情地殺死了其餘的四名守衛。而她手臂和大腿中槍，行動卻絲毫不受影響。

一滴冷汗流過傑瑞的脖子。

少女撿起地上的兩把手槍塞進腰間，握着步槍逃離原處 ，方向正好與趕來的支援相反。他聽見通訊器裡主管憤怒地喊叫着：“C區！你們是死的嗎？如果她從C區完完整整地逃走了，你們都不用活了！讓控制室關閉所有出口——我不管什麼特殊情況，給我關！”

監控室的大門被哐地一聲大力打開，主管風風火火地走進來，指着傑瑞命令道：“你，滾到C區出入口守着！”

于是傑瑞慌張地敬了個禮，小跑到門口取來挂在牆壁上的槍支，向C區的出口處跑去。

他知道是什麼耽誤控制室關閉出口。這個基地是距離紐約最近的九頭蛇基地，出于安全考慮被廢棄，距離上次啟用已隔二十年的時間。

直到三天前，傑瑞的主管從原來的基地帶走一部分成員，重新征用了此處。因為時間太過久遠，很多設備出現技術故障，出口大門的控制系統是最後一個尚未修理完畢的設備。

傑瑞壓低身體重心，在一條由屍體和血迹鋪成的路上迅速前進，很快就看到了那位幾乎到達C區出口的少女。

她顯然還活着，但身上已有多處傷痕。從她蹒跚的步伐、無力下垂的左手以及滿身的傷痕來看，傑瑞判斷接下來的交手應該不會太困難。

“站住！”他低沉地呵斥道：“停在那裡，别再向前，我還會留你一命！”

少女卻恍若未聞，仍舊朝着出口奔跑。于是傑瑞瞄準了她的頭部，扣下了扳機。

按照以往的經驗，接下來應該是目标倒下，而他則會返回崗位繼續執行任務。但這次情況不同尋常。

少女隻是向前踉跄了一步，随後她停了下來，轉身面對傑瑞，額頭上顯露出一個明顯的彈孔。她用那雙流着血、冰冷的钴藍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這一幕讓傑瑞僵在原地，見到恐怖到極端的事物一般，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窒息感和束縛感突然襲來，緊接着劇烈的疼痛在他的胸膛爆發，仿佛一條巨大的蟒蛇從他的背部鑽入，啃食他的血肉，再從腹部穿出。

傑瑞掙紮着低頭查看，隻見無數顔色各異的手臂纏繞着他，這些手臂斷口整齊，緊緊鉗住他的四肢，掐住他的脖子，并穿透了他的胸膛。

這一刻，傑瑞意識到那恐怖到極端的事物是死亡。

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死亡就将他拽入黑暗之中。在他視網膜上留下的最後一幕，是少女臉上滿足的微笑。

......

瑪琳用袖子擦拭遮擋視線的鮮血，繼續朝着遠離建築的方向奔跑。中等偏下的體能讓她感到乏力，而身上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更讓她疲憊不堪。

新鮮空氣就在不遠處，她不能放棄。

身後傳來追兵急促的叫喊聲，她的眼睛四處搜尋着能帶自己快速離開這裡，或者至少能拖住敵人的東西。建築外不存在任何載具，不過幾米開外矗立着一座水塔，那是唯一的希望。

瑪琳用盡所有力氣沖向水塔，幾顆子彈擦着她飛過，也有幾顆擊中了她。每一發子彈都像是重錘敲擊在心髒，她咬緊牙關，強忍着劇痛。

接近水塔後，她掏出在逃跑路上意外找到的爆炸蝙蝠镖。它們劃過一道優美的曲線，釘在水塔支架的中央位置。隻要它們炸斷那裡，她就能趁亂逃走——

蝙蝠镖閃過幾下紅光，并沒有爆炸。

瑪琳氣喘籲籲地站住，眼神中充滿不可置信。下一秒，一支針管紮在她的脖子上，她失去了意識。如同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鳥兒，掉落在地面上不再動彈。而在她身後，一個男人冷靜地将手中的麻醉槍遞給身旁的守衛，吩咐道：

“轉移基地，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找來催眠師和洗腦設備，九頭蛇馬上就會擁有一位不死戰士了。”

如果瑪琳現在還醒着，她會認出這個聲音就是幾個小時前和她對話的那個聲音。

“但是，主管，我們對瑪莉安娜的研究還沒徹底完成，”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人跟在他身後，拿着一沓文件說着：“況且我們幾乎對她一無所知，現在進行洗腦可能不會很穩定——”

“稍等，醫生。”男人手掌面向中年人，轉身正對一名前來報告的士兵。

他接過那個幫助瑪莉安娜逃走的裝備，一個翹起尖銳尾羽的雀鳥。他仔細端詳着沾滿血迹的徽章，眼中閃爍着光芒，嘴角上揚，露出充滿雄心和期待的笑容。

“就叫它‘亡雀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