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挂着微笑,哼着不知名的曲調,似乎整個世界都為她而轉動。
郊區人煙稀少,隻有呼嘯而來的風為少女跑調的歌聲伴奏。
“睡吧,我親愛的雙生花——”
瑪莉安娜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周圍的一切毫不在意。直到身影消失在樹林中,留下的是漸行漸遠的歌聲和漸漸清晰的警笛。
“——在永恒的愛意裡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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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感到渾身燥熱。
這并非由體内情感和欲念造成,而是像蛛絲一樣,黏附在皮膚,甚至鑽進毛孔。這樣刺痛的燥熱,仿佛他曾遭遇過聖女貞德的那場烈火。
尤其在胸口處,陣痛就像被誰用激光槍打穿。
身下感受到的柔軟讓他判斷出,自己不是作為一具死而複生的屍體,躺在崎岖的地面,而是作為活生生的人類——至少是體感上活着,仿佛躺在一張鵝絨般柔軟的床上,讓他想起自己的卧室。
他能明顯地聽到身旁的呼吸聲,這個空間裡至少存在另一個人類。
記憶裡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青山雀,瑪琳從炸開的房頂飛到他的面前。
某種光束快速地穿透身前的瑪琳,自己也随之胸前一痛,失去意識。所以,他實際意義上也許已經死了。
那現在是什麼狀況?這裡是哪?疑問一個接着一個出現在腦海裡。
布魯斯閉着眼睛,控制自己的呼吸平穩。此時,他不想輕舉妄動。
假設他是被人救起,對方可能是根據他的樣貌認出布魯斯·韋恩的身份,進而搭救了他。
暫且無法确定蝙蝠俠的身份是否暴露,接下來的應對計劃——
布魯斯的思緒停止在臉頰上傳來被撫摸的觸感。
很熟悉,熟悉到他立刻回憶起八歲前的每個夜晚,父親或母親為他講完睡前故事之後,瑪莎都會用這樣輕柔地力道撫摸他的臉和頭發。而托馬斯會站在瑪莎的身後,用充滿愛意的目光注視他入睡。
他依然記得母親烏亮的黑發,那其中夾雜了幾根因調皮的兒子而生長出來的白發;他還記得父親嘴角勾起的那個弧度,和弧度旁的幾條皺紋。
但是不......這不可能發生。他想,他們已經死了。不再會有他們的睡前故事,也不再會有他們的撫摸和微笑。
直到布魯斯聽到那人柔和地歎息一聲,然後語氣充滿懷念與疼愛地說道:“布魯斯......”
他猛地張開眼睛望向床邊的人。她的臉上帶着一絲憂郁,但更多的是關懷和溫柔。那是瑪莎,瑪莎正用關切的目光注視着她。
布魯斯一瞬間不知該作何反應。或許他應該憤怒,憤怒于這個該死的幻境竟敢利用他母親的形象,和簡陋刺眼的紅色的房間意圖欺騙蝙蝠俠;
或許他該悲傷,悲傷于他的母親即便是沉眠在地下也無法逃脫被罪犯利用的命運;
或許他該找到幹出這種事情的罪犯痛扁一頓,或許他離開這裡尋找回家的道路。
但他僵在床上,任由瑪莎輕輕握住他的手。這種觸感是多麼熟悉,多麼溫暖,多麼......真實。
“布魯斯,你醒了。”瑪莎的聲音輕柔又充滿力量,讓他瞬間顫抖了一下。
但這些還沒完。瑪莎轉頭朝向紅色房間的門口處,喊着:“托馬斯,快進來!他已經醒了!”
房門接着從外打開,一個身影出現在那兒。兒時父親的身影既高大又健壯,現在的他卻可以和父親平視,連托馬斯醫生長久坐在辦公室的身體和他比起也消瘦不少。
托馬斯将手中放着紗布的消毒水的托盤放在桌上,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早已包紮完畢。
布魯斯動了動幹澀的嘴唇,用沙啞的嗓音說:“瑪莎......?托馬斯?”
“是我們,孩子。”托馬斯站到瑪莎身旁,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一如布魯斯記憶裡的那副模樣。
"我沒想到會再看見你們、我是說——"
“布魯斯,”瑪莎叫住他,手中愈加用力。她低下了頭,聲音有些顫抖着說:“我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你,布魯斯。”
托馬斯别過頭,臉上的表情說不上輕松。瑪莎搖了搖頭,最後擡起悲傷的眼睛,抑制不住的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流出。
“沒想到會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