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完全不知道她會從哪裡出現”是及川徹對秋山優的最大印象。
甚至二人的初見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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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氣溫已經完成了冬春交替,正向着夏季緩緩前行。那天是及川徹作為一年級生的最後一天,等到明天新生入校,他也會升入二年級,不再是社團裡最底層的小輩。
前輩畢業,部員招新,IH預選賽的訓練,中間穿插着一次強化合宿和學園祭,還有與縣内其他學校的練習比賽……縱使他一貫樂觀,卻也難免感受到了麻煩,一些改變總是讓人難以适應。
好在,每日的排球訓練是雷打不動的。也隻有排球,才能讓他找到自己的重心。
一般來說,青城排球部大部分一年級都會是北川第一出身的熟人。就算有新人,隻要不是十分難馴化的刺頭,練習久了也總會磨合好的。
磨合啊……作為二傳手,可是要時刻掌握每名成員的信息,争取在賽場上比選手本身更了解他們,更知道怎麼使用他們才算合格的。做到這點并不簡單,但及川卻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需要偶爾加入其他球隊去學會快速地适應隊友。畢竟,這是他唯一能采取的方式,也是他最為鋒利的武器。
上次的春高預選賽,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發球還不夠穩定,傳球的精細度也有上升的空間,這幾個月,他的訓練也都集中在這兩點。要想前往全國大賽,就必須要在縣内預選賽中擊敗白鳥澤,時間永遠不夠用,還要再努力一些才可以……
“……喂,你這家夥,有在聽我說話嗎?”岩泉蹙眉,用手肘頂了一下身側的及川。
“嗯?”回過神來的及川下意識挑眉,裝作乖巧地眨眨眼,“小岩剛剛說話了嗎?”
“别露出這種讓人火大的表情了。”
岩泉很明顯習慣了及川的裝傻,也沒多話,隻是自顧自換好運動服,拉上拉鍊,他的聲音似乎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帶着些許冷意:
“我說,你最近是不是又開始自以為是了?”
“我怎麼會——”及川擺着手否定,卻被無情打斷。
“自從松本前輩畢業之後,你的訓練量就經常超标,最近的休息狀态也不算好,我不是第一次提醒你了,”岩泉轉過身,看向及川的眼睛,神色中卻沒有憤怒,反而十分平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混蛋及川?”
“……也不算太嚴重吧。”
及川徹有點心虛地挪了挪視線。松本前輩是已經畢業的二傳手,在及川發揮不夠穩定的情況下經常與他替換。松本的技術上限或許遠遠比不上及川,但作為穩健的三年級,他無疑是個不會出錯,十分保險的選擇,這就讓青城有了一定的冒險空間。
現在,這道保險消失了,随之壓來的是隊伍的責任。就算及川已經在國中體會過擔任主将的壓力,現在也理所當然地感受到了焦慮,即便這種焦慮是無形的。
“我覺得訓練量有所提升是正常的……”及川還想試圖辯駁。
“那什麼才是嚴重,受傷嗎?”岩泉總算帶上些許愠怒,提高了音量。
更衣室此刻隻有他們二人,和以往一樣,二人是最後結束訓練的,體育館的鑰匙也一直是及川保管。及川此刻意識到,或許在剛剛,小岩沉默地看他一次次發球時,就已經在壓抑情緒了。
“你說過會時刻掌握好自己的狀态,”岩泉拎起包走向前,與及川擦身而過,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明面上已經沒了怒意,“松本前輩可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況且……矢巾也會來青城。”
——青城并不止一位二傳手,也不需要把所有的擔子都交給一個人。
排球場上可是有六個人啊。
腳步聲漸遠,岩泉沒有等他一起走。他把時間留給了及川,讓他冷靜,讓他思考。他們是幼馴染,不需要太多話語也能懂得對方所想。
“哈。”及川突然就笑了,小岩别扭的提醒反而讓他心安,他換好衣服,站起身,并不急着走,而是拿出手機播放音樂,倚靠在窗旁,閉目,感受着春夜的晚風。
耳機中傳來的平和旋律,讓及川徹暫時抛卻了太多沒用的思考,被小岩這麼說了一通後,他反倒清醒了不少。一直以來,每當他陷入負面情緒,拉他出來的那個人都會是小岩。
明天給小岩帶份早餐賠罪吧。
及川徹坐了許久才站起身,哼着不成調的歌曲,将原本今晚要複盤整理的錄像從書包中取出,随手扔進了儲物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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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帶着些許涼意。
及川徹習慣在臨近關門的時間才走出學校。他将耳機摘下,塞回口袋,望着天邊的月亮。
今夜不是滿月,月光卻格外皎潔,樹影比平日更加清晰可辨。周圍很靜,隻能聽見鳥啼或蟲鳴,幾乎看不到路過的行人與車輛,顯得有點冷清。街邊零散的幾家小店還有着點點燈火,但估計除了便利店之外,應該都打烊了。
這個時間回家,媽媽可能已經睡着了,稍微吃兩口夜宵,然後洗澡,明天還有迎新會和社團招新活動,宮本前輩點名讓他必須在第一天的招新活動上露臉……
及川徹沿着坡道下行,慢慢地散步,感受着這許久沒有一個人走過的放學路途。這種時候适合思考。他一邊思索着當下,一邊又忍不住去考慮未來,想到更遠的地方。不過最後,還是歸于小岩提出的意見。
等到開學之後還是再調整一下訓練量……可能還需要跟教練商量一下方向吧。小岩應該沒有太生氣,反正明天也是會一起上學的,還是好好保證一下……
嗯?
餘光中閃過的一抹亮色驟然吸引了及川徹的注意,他下意識回過頭,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