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自從搬家以後,兩個人相處的時候,領帶就像無謂的累贅了。
就算有時候無聊,捆綁什麼的打鬧,他這個人也更喜歡蕾絲這種镂空的、不會傷害到我的東西…除了上次我光着腳從客廳的桌子上滾下來、被又氣又無奈的丈夫解下來系在我的腕間,強制地連着雙手抵在冰箱櫃門上服軟道歉,戴在丈夫身上的時間,更像包裹精美食品的包裝物上系着的美麗綢緞,有着暗示性的意味。
雖然覺得不太開心,說不好是覺得浪費還是什麼。
但…就如丈夫所說,還是吃飯方便更重要吧…
失落地,我沒再管了。
拾階而上。
緩步的丈夫在路過客人身旁時輕輕颔首。
包裹着脖頸肌膚的襯衫順着低頭的姿勢,微微敞開。
已經幹涸的血迹下是稍微冷白的潔淨皮膚,落在客人的眼裡,輕巧的小洞牙印在靠近鎖骨的平滑肌膚上格外顯眼。擦肩時,丈夫輕輕地側眸,僅幾秒的意味不明停滞,便毫無溫度地收回。
…
微妙的……感覺。
近似昭彰什麼的信号。
在殘酷的野外,很多獸類都會在自己的領地做标記、譬如用尖利的爪子在灌木和樹幹上留下刻痕,人類會在家門口立上牌子,寫上陌生人禁止入内的标語。
吸血鬼究極根本,也是這樣的生物。
明明溫柔地舔一舔,就能夠讓傷口愈合,卻依舊要任性地留下兩個小小的牙印。
作為被狩獵的獵物,通常不太願意顯示出這樣的痕迹。因為…就像在彰示着“我很脆弱”、更加容易受到他人的掠奪或者攻擊之類了吧…?
但丈夫,不知道為什麼…似乎認為這是反過來鎖定獵物的标志。
有時候低下頭看着我,擡起指腹悠然摩挲過傷口時,眼中有着毫無溫度的淡漠。
各方面,都比起我更像是掠食者。
就像現在。若無其事地敞開疤痕的時候,甚至讓人察覺出莫名的冷峻與威懾……
可是…對這位友人應該是沒那麼毫無保留的吧,明明言語中也在避諱談到我的話題呀…是無知覺地才這樣的嗎?
雖然下意識地覺得是巧合,但按照丈夫的性格,并不會把這種隐秘的傷口展現給别人看。
有暴露秘辛的風險就算了…難道不會讓友人誤解失掉了邊界感什麼的嗎?就像從監視怪物的守衛者、堕落成了同流合污的擁趸般,沒了把控制度的禁欲感……
不經意地展露出來的傷痕、
十分奇異的氛圍。
像我櫃子上根本不太實用的冷泉香水一樣有着令人排斥的化學反應,聞到了,就恍然地察覺到“不要靠過來”或者說“沒有興趣”的這樣感覺。
丈夫這微末的舉動也有着要做給客人看、傳遞什麼的信息。
被腳步遺落在後方的客人不知在想什麼,尾指輕輕地點了點階梯。
走出宅邸時,微風吹拂面龐。
感覺……
有點冷。
我突然生出了這樣的感受。
已經秋天了,所以夜裡還是會冷的吧。
時間的刻度被縮得那樣短。
察覺到的時候,似乎就已經跨越了一個季度。
七海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本以為已經沒有這方面的感知了,但是還是會問我會不會冷。
……
低下頭,雙手相交握的地方,肌膚緊密地貼合在一起。
雖然有點冷,但……
七海的手卻很溫暖。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但是現在又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不像以前兩個人并肩就很滿足,更像……握住我的手,就已經是最好且唯一的事情一樣溫暖。
血迹和冷光交織的宅邸在身後隐沒。
如果……能一直這樣握住我的話就好了。
低着頭,我出神地想。
…是不是在某個隐秘的角落裡,脫軌的列車被擡上了另一個軌道,在我沒有察覺的地方修複好了呢?
以前的丈夫,那個沐浴在陽光之下的丈夫,象征着我人類時期的一切的丈夫,迎來的是痛苦的結局。但是現在的他,讓我覺得偶爾會陌生的他,卻給我帶來更加安心的感受。
什麼都不用做。
被建人牽着手就好了。
是我想要的嗎?
就像一件東西什麼都好、就是不徹底屬于我的話就沒什麼好注意的,徹底屬于我的,就算有着細微的缺陷,也能感受到刻着自己名字的暖意。
不重要了。
反正…
…是屬于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