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想去撿起碎片，卻不慎劃傷了手指。

鮮血流了出來。

指尖連着心髒，一抽一抽的疼。冰心的眼淚溢出眼眶。

她顫抖着手收拾着玻璃碎片，眼淚卻一顆接一顆地滴落下來，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

蘭陵王倒下的一幕仿佛變成了慢動作。

萬曉星的瞳孔緩緩縮緊，靈魂晃動着飛出軀殼，遙遙地俯瞰着發生的一切。

腦海中，又回想起了殺千刀說過的話。

【世界的命運本是清晰而有序的，可被你幹擾過後就會變得模糊無序。而這種模糊與無序會誕生出巨大的風險。】

風險……

是指現在嗎？

一切走向失控，結局墜入難以挽回的深淵。

本不該受傷的人受傷，本不該死去的人死去。

沒有了蘭陵王念出離之咒，葉雄霸的回之咒就會成功施展。

他會吸收天地間所有的魔性為一體，從此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

到時候鐵時空必将一片生靈塗炭……

腦海中推演着可能發生的未來，萬曉星的心情卻詭異的平靜了下來。

——她并不驚慌，也不哀傷。

“夏宇。”

她戳了戳擋在自己前面的夏宇，微微一笑：“都到這一步了，我們就别掙紮了。”

“你跟老爺子回葉赫那啦吧，别為了我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夏宇還在因為蘭陵王的死發懵，沒想到卻聽到萬曉星說出了這樣的話。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在說什麼？！”

“有什麼問題嗎？”萬曉星歪了歪腦袋，“這是現在的最優解了。”

“你回到葉赫那啦，至少能保證雄哥和死人團長不會有事。至于之後，再想辦法就是了。”

夏宇沉默了，他定定地看着萬曉星，聲音沙啞：“……那你呢？你怎麼辦？”

萬曉星眨眨眼，回答：“我當然也不會有事，老掌門應該不打算殺了我吧？”

葉雄霸好整以暇地聽着他們說話，聞言，微微一笑。

“有自信是好事，但盲目的自信可是會壞大事的~”

他雙手負在身後往前走了兩步，表情變得傲慢冷漠：“你對我來說确實有利用價值，但這并不意味着我就會因此心生顧忌。”

“如果你不能為我所用，那我不如幹脆殺了你，也省得把你放跑成為别人的助力！……你也一樣。”葉雄霸轉向夏宇。

“如果你執迷不悟，我不介意連你也一起殺了！”

說着，他那龐大到恐怖的殺意瞬間爆發，排山倒海地壓向兩人。

夏宇的呼吸瞬間變得困難，身體生理性地發出顫抖。但即使如此，他也仍緊緊地抓着萬曉星的手不願放開。

見此，葉雄霸微微一笑：“或者，還有另外一條路。”

他攤開手臂，表情祥和：“回來吧夏宇，回到葉赫那啦，歸順于我。我答應你，讓你繼續和這個小姑娘在一起。”

“隻不過……”

葉雄霸的語氣忽然變得陰森。

“在你恢複魔性以後，必須親自對她施下奴役的詛咒，控制她的思想與意志，讓她終生為我葉赫那啦效命。”

聞言，夏宇猛地握緊拳頭。指甲刺進掌心的軟肉，鮮血順着指縫滴落。

“你做夢！”他死死地瞪着葉雄霸。

“夏宇……”萬曉星将自己的手塞進他掌心裡，安撫他，“我沒事的，别擔心我。記住，隻要還活着，一切就都還有回轉的餘地。”

“……”

夏宇牙關緊咬，眼底溢滿痛苦與不甘。

沉默了半晌，他緩緩閉上眼睛，然後……慢慢松開了萬曉星的手。

“對不起……”

他低垂下頭，聲音沙啞。

“我一直想要保護你，可是卻什麼都沒能做到……”

萬曉星輕笑：“胡說什麼呢，你不顧危險地來救我，我感動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怪你？”

“可我還是讓你失望了。”

夏宇轉過身來看着萬曉星，眼裡滿是愧疚：“我不确定恢複魔性後的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隻知道，我沒辦法為了苟活而傷害你。”

“抹去你的意志，那跟親手殺了你有什麼區别？”

他擡手搭在萬曉星的肩上，低下頭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對不起…我比你想象得要自私很多……”

萬曉星愣了愣，聽到夏宇繼續說。

“和我一起死吧，曉星。”

……

咚。

心髒忽然重重地跳動了一下。

然後又一下。

越來越快，逐漸失控。

可這一次心跳失控的感覺卻并不讓她讨厭。

生命原來并不會因此變得脆弱，愛上一個人原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令人惶恐。

相反，她感到了安心。

也許是因為夏宇也将自己的生命一并交給了她。

他愛她。

溫柔，又瘋狂。

萬曉星忽然笑了。

“你想好了嗎？真的要和我一起死嗎？…你不怕嗎？”

她問道。

“我不怕。”夏宇毫不猶豫地回答。

得到答案後，萬曉星露出了一個燦爛至極的笑，主動握緊了夏宇的手。

兩人站在塔頂的邊緣，呼嘯的風像瀑布倒懸一樣直直吹上天空，将兩人的頭發與衣擺吹得翻飛淩亂。

夏宇猝不及防被萬曉星用力一拽，身體失去了平衡！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萬曉星卻笑得十分開心，拽着他一起跳下了塔頂！

來不及多想，夏宇第一時間就把萬曉星拉進懷裡，用手護着她的頭，調整姿勢把自己墊在了下面。

——下意識的仍想要保護她。

萬曉星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她主動擡起手捧住夏宇的臉，親昵地抵着他的額頭：“夏宇，我不會讓你死的。”

輕飄飄的話語并未被風吹散，而是一字不落地飄進夏宇耳朵裡。

夏宇愣住了，然後瞪大了眼睛。

——萬曉星在半空中吻住了他。

在此時，

在墜落倒轉的天際。

周遭的一切瞬間褪去，風也不再喧嚣。

夏宇心跳如雷，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彼此緊緊相貼的嘴唇上。

恍惚間，他想起了自己曾說過的話。

【萬曉星，你喜歡我嗎？】

萬曉星…你喜歡我嗎……？

【如果說不出來的話，就用另一種方式給我答案，好嗎？】

夏宇，我喜歡你。

萬曉星閉上了眼睛。

我不會讓你死，也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死。

雄哥、寒、葉卓、葉枭、火蟻女、蘭陵王、鐵克禁衛軍、北城衛團長……每一個因我而犧牲受傷的人，我都不會再讓他們受到傷害。

我會挽回一切，保護所有人。

萬曉星用力地收緊手臂。自下而上的狂風吹散了她的頭發。

再次睜開眼，少女眼底暈開了一片靜谧的藍。

時間，忽然停止了。

然後飛速倒退。

天邊的雨水飛回雲層，花苞綻開又閉合，

地球，開始朝反方向自轉——

【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