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笑着解答：“常用的有玫瑰、百合、鈴蘭等等，寓意都很好哦～”
“兩位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這邊也有直接搭配好的花束，很适合送給新婚夫妻呢～”
夏宇：“有圖片嗎？”
“有的，先生請稍等。”
店員拿來圖冊給夏宇做參考，萬曉星看了一眼後就不感興趣地去其他地方晃悠了。
花店不大，但裡面有一座種滿鮮花的小花房，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落下來，夢幻又美好。
萬曉星走到一片繡球花前蹲下，用手指戳了戳藍紫色的小花。
“就這兩種吧，謝謝。”夏宇在确認單上打鈎。
店員接過确認單和圖冊，朝花房看了一眼，露出笑容：“先生，不買一束花送給您女朋友嗎？最近店裡的玫瑰品質很高喔～”
夏宇愣了愣，下意識轉過頭看向萬曉星所在的方向。
隻見隔着一道玻璃門，穿着白色吊帶裙的少女正蹲在繁茂的繡球花前。
微風吹拂，細碎的花瓣飄落到潔白的裙擺上，陽光在少女身上打下一層金色的絨邊，仿佛下一秒就要帶着她消失在光裡……
夏宇下意識屏住呼吸，手指動了動，想要抓住那片浮光掠影，卻又怕它徹底消逝在指尖。
他不傻。
萬曉星在隐藏些什麼稍微動動腦筋就能猜到。
——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也從未遺忘過神化的副作用。
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沒有質問，沒有打碎萬曉星竭力想要維持的快樂表象——即使明知道離别終究會來，一切恍若未變都隻是恍若而已。
“不用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夏宇垂下眼睫。
……
‘笃笃笃——’
聽到指節敲打玻璃門的聲音，萬曉星站起身來，走出花房看向夏宇：“好了嗎？”
“嗯，好了，走吧。”夏宇抱着花背起包。
萬曉星正打算跟上去，轉頭忽然看到了前台的相機，相機前還擺着‘可租借’的牌子，她眼睛一亮：“你好，請問相機怎麼租？”
—
在夏美的召集下，衆人偷偷蹲守在公證處外，等蘭陵王和冰心出來後立刻圍了上去，拉禮炮的拉禮炮，送花的送花，吓了兩人一跳。
夏美得意洋洋道：“我不是不會讓你們悄無聲息就把婚結了的，必須熱鬧！”
冰心抱着寒送來的花，滿臉笑容地感謝大家給他們準備驚喜。
衆人促狹地對視一眼，拍手起哄道：“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蘭陵王和冰心的臉都紅了，但還是在親朋們的起哄聲中吻到一起。
夏宇拿着相機遠遠地記錄下這一幕，一連拍了好幾張，他的鏡頭逐漸偏移向人群中的少女。
萬曉星和大家站在一起鼓掌歡呼，不時蹦跳兩下，滿臉憧憬與祝福。
忽然，她似乎注意到了什麼，轉過頭來對着鏡頭揮了揮手，然後露出一個燦爛明媚的笑容。
‘咔嚓——’
夏宇下意識按動快門，定格了這一幕。
鏡頭裡，人群圍繞着擁吻的新人，
而她笑着回望他。
……
衆人在老屁股瘋玩的時候，夏宇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臉頰傳來冰涼的觸感，夏宇打了個激靈，迅速轉過頭，就見萬曉星拿着一罐冰可樂探頭看着他。
“怎麼一個人在這邊，是嫌大家太吵了嗎？”她問。
“……沒。”夏宇接過可樂，“你呢，不玩了嗎？”
“過來找你啊，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萬曉星在夏宇身邊坐下，歪着腦袋，“怎麼啦，學校裡的事情？還是在擔心雄哥？”
夏宇抿了抿唇，打開可樂喝了一口，偏開頭：“沒什麼。”
“明明就有心事啊幹嘛不跟我講？”萬曉星撇撇嘴，又繼續試探，“你有什麼不開心的都可以跟我說哦，我幫你解決啊～”
“……”夏宇握着易拉罐的手指猛地攥緊，發出‘咔啦’一聲。
萬曉星吓了一跳，緊接着就聽到他說：“這件事情你幫不上忙。”
少女蹙起眉：“為什麼？”
“……真的沒什麼。”夏宇壓下胸口翻湧的情緒，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再看萬曉星。
他怕自己看到她的眼睛會忍不住。
忍不住質問——為什麼告訴灸舞、告訴夏天，卻偏偏把他蒙在鼓裡？
為什麼都到這一步了還能這樣毫無陰霾地笑，又若無其事地關心他？
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夏宇？”
少女的聲音喚回了夏宇的理智，他呆滞了片刻，倏然放松手指，整個人洩下氣來。
看向萬曉星，夏宇緩緩擠出笑容：“隻是在想論文的事而已，我很好，你别擔心。”
說着，他站起身來，拿起相機和書包：“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去學校一趟，先去把相機還了，你們玩得開心。”
不等萬曉星反應，他就率先一步離開了。
……
離開酒吧，嘈雜的搖滾樂和歡聲笑語逐漸淡化，直到再也聽不見。
夏宇一個人走在街上，天空漸漸飄起小雨。
【明明就不甘心，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哄她開心，虛僞。】
鬼鳳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可夏宇卻覺得那是自己對自己說的話。
“她不想告别，我不想讓她為難。”夏宇抿緊嘴唇。
鬼鳳意味深長：【她真的不想告别嗎？】
【你自诩了解她，那你就應該知道，她為什麼不想說告别。】
為什麼……
夏宇停下腳步，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忽然，他聽到萬曉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夏宇————！！！”
隔着雨幕，少女打着傘揮舞手臂，踩過積水的路面和車燈折射的光影，朝他奔來。
夏宇感覺周遭的一切都在向後退去，世界上好像隻剩下了她。
一直到少女跑到自己面前站定，他才回過神來。
萬曉星扶着膝蓋喘着粗氣：“你走的也太快了吧，我追了很久欸！”
夏宇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你來這裡幹什麼？”
少女直起身子，理所當然道：“下雨了我來給你送傘啊，順便陪你一起去還相機。”
“……”
他想聽的不是這個…
夏宇閉了閉眼，壓下胸口翻湧的情緒：“我有傘，也不用你陪……你回去吧。”
萬曉星愣了愣，她能感覺到夏宇此刻并不開心，卻不知道為什麼。
握着傘柄，她有些無措：“我隻是想多和你待一會兒……”
“萬曉星！！！”
夏宇猛地睜開眼睛，忍無可忍道：“你說話可不可以經過一下大腦？什麼叫想和我多待一會兒？為什麼要和我多待一會兒？！”
“我是你的誰？！朋友嗎？還是家人？！”
“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如果你也喜歡我，那你就拉住我；如果你不喜歡我，就請你和我保持距離，不要再讓我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夏宇一口氣将自己憋在心底的情緒通通發洩了出來，可是看着少女怔愣的眼神，他又感覺到後悔。
“對不起……我……”
他明明隻是不想她離開，害怕她離開。
他明明隻是……不甘心，自己連和她說一聲再見的資格都沒有……
“對不起……”夏宇低下頭，“天快黑了，你坐公車回去吧，注意安全。”
“……嗯。”萬曉星退後一步，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甚至還能微微彎起嘴角，“那我先走了，你也注意安全，拜拜。”
揮揮手，她面色平靜地轉身離開了。
看着少女聽話地在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台坐下，夏宇這才收回視線，轉身向花店的方向走去。
走了好一會兒，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腳步可以那麼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要耗盡他全身的力氣。
心髒也那麼悶重。
不知過了多久，夏宇終于來到了花店，面色麻木地還了相機。
“嗯，沒有問題，也沒有淋濕。”店員笑着将底片和定金退還給他，“還好您來得及時，差一點我們就要關門打烊了。”
夏宇掃過周圍的花，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謝謝，那我先走了。”
“…啊好，先生慢走！”
‘叮咚——’一聲，夏宇關上玻璃門，走出花店。
她……應該很生自己的氣吧？
夏宇撐着傘垂下眼眸。
其實他知道的，萬曉星對他并不是全然沒有感覺，她看自己的眼神是有溫度的——就像他看她那樣。
他也知道，萬曉星為什麼不願意告訴他自己即将離開的真相，為什麼不想和他說再見。
因為她和自己一樣，
舍不得。
鬼鳳的話在耳邊回響——
【虛僞。】
【懦弱。】
……
【她真的不想告别嗎？】
眼前再次浮現出少女轉身離去的背影，夏宇猛地停住腳步，然後迅速轉身往回跑去——
邊跑，他邊在内心不停地道歉。
對不起，不應該兇你；
對不起，不應該讓你和我保持距離；
對不起，不應該讓你難受；
對不起，明知道你不願意，可我還是想告訴你……
趕在花店打烊之前，夏宇再一次沖進店裡，氣喘籲籲地看着滿臉詫異的店員。
“不好意思，請幫我打包一束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