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退開兩步,才看清是個豐姿俊偉的青年男子,身穿一領淡鵝黃袍服,溫文有禮中又帶着三分倨傲。
黛玉強壓下氣血翻湧,斂衽為禮道:“我無事,多謝仙君相助!”
那仙君拱手回禮,一雙茶褐色的眸子,毫無波瀾地掠過黛玉頭頂,淡淡道:“既無事,在下帶姑娘上去吧!”
黛玉猶豫了,方才情況緊急,卸力翻滾時被一陌生男子抱在懷裡,猶有可恕,如今她已無事,還要接受那樣的肢體接觸嗎?
她擡眼,看向上方的萬丈崖頂,暗暗運轉氣息,這高度,若借力幾次,她應該上得去。
可那崖刀削一般,附了厚厚的積冰,并無甚借力之處。
仙君看破她所想,舉起一隻手道:“若姑娘不嫌棄,便借在下的手臂吧!”
“這如何使得?仙君于我有救命大恩,豈能辱及神軀?”
黛玉毫不猶豫地拒絕,目光仍在崖壁上逡巡,看到幾處微微突出的尖石,盤算可行之處。
實在不行,她可以從來路再走一次,不過費些時辰罷了。
那仙君蹙眉道:“你這樣拘泥于男女之别的女子,我倒是頭一次見到。”
如今還是秦末,對女子的的束縛遠沒有後世嚴格。
黛玉也覺得尴尬,但多年閨訓深入骨髓,已是她為人處世的一部分,并非朝夕能改。
黛玉再次施禮謝道:“有勞仙君了,我會自行找路上去,就此别過!”
仙君的目光,終于第一次定在黛玉身上,仿佛這會兒才終于看見她似的。
他點點頭,提身駕雲,騰空而去。
黛玉也運氣提身,輕盈掠過山谷,向着來路尋去。
昆侖山連綿起伏,山峰聳立,常年無人迹。
黛玉在山石間飛躍,過得一會兒,仰頭望一望方向。
她跌下來的崖峰頂隐有金光,倒是極好辨認。
山峰越攀越高,腳下已有些冰雪,幾次落腳都有些打滑。
“青竹變瓊枝,蓋盡惡路岐!”
黛玉輕歎一句,忽想起悟空,當日為她尋仙草時,悟空曾攀越了陰風、弱水、烈日、冰川交集的萬仞雪山,回來時也不過笑稱“舉手之勞”。
她這個猴哥哥,這會兒也不知在做什麼?
神思恍惚之際,她不覺偏離了方向,擡頭竟不見山頂金光。
黛玉忙沿着山脈向東跑出十餘裡,仍是一無所獲。
正倉惶之時,天邊忽飛來一隻雄鷹,淡黃的羽翼,在陽光下反射出金光。
那雄鷹在她頭頂盤旋一陣,輕輕鳴叫,向上飛去。
難道是師父發現她不見了,分出心神來找她?
黛玉提氣追了上去。
那鷹不疾不徐,緩緩飛在前面,待她停下休息時,鷹便停在附近岩石上。
偶爾回頭看她一眼,淺褐色的眼眸裡,帶着點兒審視,又帶點兒熟悉的倨傲。
倒是不太像師父的模樣。
如此飛至山巅,又出現一隻小黃莺,叽叽喳喳地繞着雄鷹飛舞。
雄鷹并不太搭理它,偶爾發出一聲似呵斥的鳴叫。
黃莺垂頭喪氣一陣,就又開始繞着雄鷹叽叽喳喳。
到了玉虛宮門外,那雄鷹收了雙翅,落在宮門檐角上。
小黃莺搖身一晃,變作了個穿粉杉的小姑娘,俨然就是在寶華殿内坐黛玉下首的那位。
小姑娘垂眉搭眼地走至黛玉身邊,福身行禮道:“這位姐姐,我實在不知輕輕一掌就會打中你,向你賠禮了!”
屋檐上的鷹輕鳴一聲,似乎不太滿意。
小姑娘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咬一咬牙,腰彎的更低:“姐姐,小妹以為你坐在上首,必有高出我的本事,才出招試探的,實在是我錯了,不該随意對人動手的。”
黛玉淡淡道:“你是不該出手傷人,我修行尚淺,今日無法與你計較,若有下次,定不會輕易饒你!”
“耶?”小姑娘噎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眼前人這般不客氣,欲要争辯幾句,顧及檐上飛鷹的冷視,又偃旗息鼓道:
“我再也不敢了,姐姐,你就原諒我吧!”
說至後面,尾音已帶上了撒嬌的意味,顯然是備受寵愛長大的,習慣了撒嬌賣癡解決問題。
如此嬌憨可愛的女孩子,黛玉也有些抵擋不住攻勢,一路攀登上來的艱辛暫且抛下,唇邊帶了絲淺淺的笑意道:“好,我原諒你了!”
小姑娘甜甜地笑了:“姐姐,你真好!”
她走過來,摟着黛玉的胳膊,仰面嬌笑道:“我大名叫做楊瑛,小名叫三娘,姐姐你呢?”
她這樣一擡頭,頗有些惜春小妹妹的模樣。
黛玉一時恍神,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姐姐。”
楊瑛立刻甜絲絲、脆生生地喚了一聲:“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