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下吃飯，我去。”

“我去，很快的。”

劉敏秀看着兒子瘦瘦的背影，她不敢多看就轉回來了，越看越不舍得，哭出來就不好了。

文超倒好水回來，他說：“媽媽，我倒的是溫水，你可以馬上喝，不燙的。”

劉敏秀手用力的撫摸着兒子的腦袋，後脖頸，給他擦掉額頭上的汗，“兒子真是長大了。”

“那個飲水機有三個按鍵，冷水，溫水和熱水，我想你現在很渴，熱水一下子喝不上，冷水太涼了。”

“這溫度媽媽喝着正好。”

文雯翹起小嘴巴，“我本來也想給媽媽去倒水的，被超超搶先了。”

劉敏秀另一隻手也去摸女兒的腦袋，側過去抱抱她，“我女兒也懂事，媽媽知道你的心意。”

朱春華吃醋，“都沒有想到給我倒水的。”

文雯舉手跳起來，“我去！”

一家人吃飯說說笑笑，不夠塞牙縫的菜你讓讓我，我讓讓你。

朱莉暫時忘了挑這些菜的毛病。

菜量少，那就隻能吃個飯飽。

這個碗比平時家裡吃的要小些，文超一碗飯最先吃完，他看看柱子旁邊盛飯的地方，确定了是免費續飯才站起來的，見奶奶也快吃完了，坐下來，“奶奶，你吃完了我一起去盛。”

“奶奶跟你一起去。”錢一花很快把最後一口飯吃掉。

錢一花雖然對周圍的環境從老家踏上來的火車到現在都一直拘着，她不識字，就怕磕到碰到别人要花錢了，但盛飯這麼簡單的事情總歸是會的，這裡免費續飯，她自己去盛飯這件事總歸是可以做到的。

朱文超帶着奶奶到盛飯的圓桶這裡，錢一花問他：“哪裡寫着免費續飯呀？”

文超給她指貼在大圓桶上的長條的四個紅底黑字，一字一頓地說：“免，費，續，飯。”

錢一花很認真地看着，停留了幾秒，想要記住。

圓桶是合上的，錢一花看了圓桶一周也沒看到什麼開關，就看到面上合口處一個黑色塑料的東西，手掀掀不動，往下按，诶，蓋子自己彈起來了。她馬上想到了家裡的電飯煲，電飯煲也是柄上按鈕一按就打開了。她覺得稀奇，又合上打開了一次，露出多日來隻屬于自己的笑容，盛了滿滿一碗飯。

“來，奶奶幫你盛。”

文超把碗遞過去。

“你飯量大，也給你多盛點。”

回到座位，朱春華說：“媽，我看你那大電飯煲用的挺順手啊。”

“那當然，又沒什麼難度。”

“就是。”

馬上朱春華吃完了，把劉敏秀的飯碗也接過去，劉敏秀說：“我一點點就好了，你多盛點撥我點就行。”朱春華見大女兒的飯沒怎麼動，小女兒也快吃完了，“來，老爸幫你去盛飯。”

“謝老爸。”

每一盤菜的量都能數得出來，就着少量的菜，倒點菜盤子底下的湯，一碗飯很快又見底了，錢一花起身又去添了一碗飯。

朱文超吃什麼都香，一個雞翅能吃掉半碗飯，也起身去添了碗飯，接着朱文雯去添飯，朱莉竟也覺得自己沒吃飽去添了半碗，朱春華吃完去添飯。菜差不多吃完了，有些還剩個底，朱文超添第三碗飯回來，朱莉要再去買兩個菜，朱文超非不讓，“姐，這點菜吃完正好。”

他把菠蘿古老肉剩下的汁和最後一塊肉最後一塊菠蘿拌到飯裡，埋頭吃的可香。

文超高高興興地站起來，說：“我還要吃第四碗米飯。”

“還吃得下嗎？别撐壞了。”

“吃得下。”

朱文超按下黑色按鈕要盛飯，卻被經過的服務員說了句：“你都盛第幾碗飯了，免費也不能盛那麼多次，别别人沒得吃了。”

這聲音響到朱莉都聽到了，店裡用餐的也紛紛往盛飯區看。

聽到這話朱莉立馬彈起來，全家人也幾乎是同時間的來到朱文超身邊。

“吃你家米飯了？這店是你開的？我買了三百多塊錢的菜不是二十塊，多吃幾碗米飯有問題嗎？又不是沒吃完，每一碗都吃得幹幹淨淨……”朱莉氣到火冒三丈。

“那也不能一人盛四碗，别人吃什麼？”

朱莉把不鏽鋼圓桶拍的砰砰響，“飯還有半桶，你倒是給我指出來剛剛誰沒盛到飯，你給我指出來！”

“我是說後面的人吃不到！”

“呵，還未蔔先知了，你是你們店響應号召專從精神病院裡招的是吧，說話跟智障一樣。我倒要去問問店長了。”朱莉沒讓這餐廳的任何一個員工幫她叫，她自己去樓上找的。

一般像這種連鎖快餐店，營業時間每個店長必須都在門店，店長有公事離開也得有副店長代理。

這事兒最後店長出來讓服務員向文超道歉，并說會把她辭退。口頭上說的辭退朱莉并不信，可還有五十分鐘火車就要開了，一家人分别總還有些話要說。朱莉跟弟弟說：“你先回家，姐姐會再來找他們的。”

一路上，朱文超都低着頭，家裡人都在安慰他不是他的錯，店長已經把那服務員辭退了。朱文超點頭，他說：“我知道。”

可是誰都明白，事情就是發生了，情緒已經影響了，不可能和沒發生過一樣。朱莉見弟弟一直緊抿着嘴唇，強忍眼淚。

在車站送他們時，朱莉匆匆忙忙跑去買了一大袋漢堡炸雞薯條，她想讓弟弟妹妹開心點。

“回頭姐姐教你怎麼罵人，下次遇到這樣的人直接罵上去，一點内疚都不需要有。”

“嗯。”文超勉強笑了下，文雯從剛剛在快餐店到現在幾乎每分每秒牽着他的手，黏在他身邊，“對啊超超，你不要不開心，生氣才上了他們的當。”

龍鳳胎感情好，對方心情不好時更甚。

朱春華和劉敏秀看着兩個懂事的孩子，心裡難受的說不出話來，說出來的都無法到達心中所想的萬分之一。

本來把他們留在老家心裡就很愧疚，可又沒辦法帶在身邊，他們還要讀書，他們夫妻倆也回不去。那件事後欠的錢去年才還上，還要賺錢供他們上學。

一直到望不見他們，朱春華和劉敏秀還是伸長脖子望着那個方向好久。

朱莉和爸媽在地鐵站分開，爸媽還擔心朱莉的心情會受影響，怕她影響工作。朱莉拍拍媽媽肩膀，讓她放心，她會專心工作的。她要坐十号線回酒店宿舍，爸媽要坐十七号線回工地宿舍。

九點鐘的地鐵人還很多，各個低着頭仿佛靈魂已與□□分離，朱莉前陣子也是這個心情，原主的工作就是處理酒店投訴，那份工作太消耗人了。原主就是被客戶投訴時發脾氣踢了一腳，後腦勺撞到櫃子上失去意識，她才穿過來的。

地鐵從地下隧道使向地面，心情也好像從壓抑中暫時獲得釋放。窗外路燈車燈霓虹燈照的長街通明，回去第一件事是辭職，第二件事開快餐店。

這樣的店都能存在，她為什麼不能開一家？

換個世界從頭再來。

眼前是一張密密麻麻各種交叉路線的地鐵線路圖，朱莉選中了F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