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鐘,朱莉神清氣爽拉着小推車到菜場,“老闆娘,早上好啊。”
菜場大門口正對着就是一個大的蔬菜攤,朱莉的蔬菜都在她這兒買,她給的價格最低菜最新鮮。老闆娘正在擺菜呢,直起腰來,“早上好,小朱,今天要點什麼菜?”
老闆娘拎了個大的藍色塑料袋來,“我今天去拿的時候,瓠瓜價格跌下來了,要不要來點。”
“多來點兒,瓠瓜做紅燒最好吃了。”
菜裝好,朱莉拉着小車子到下一家。
“姐,我去下一家,你忙着。”
“好嘞,慢走。”
老闆娘原先可沒有這麼熱情,每天早晨這會兒她心情多半都很糟糕,睡不醒,煩躁。但是自從她天天擡頭看到朱莉精神滿滿地出現在菜市場門口,那一聲“老闆娘早上好”元氣滿滿,就是迎接美好一天的感覺。聽着這聲音,老闆娘自己都感覺被感染了,瞌睡蟲都被趕跑了。
老闆娘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為不想早起,她是覺得自己嫁的不好。
為什麼别的女人都可以在家陪小孩不用工作,而她得每天起那麼早賣菜,她也想要體面一點的生活。是這些生活的不情願,讓她對早起賣菜這件事越來越反感。
但是自從這個小朱出現在菜場,還知道她是做快餐的後,一開始想着她怎麼一大早那麼好的精神頭,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天天如此,就漸漸被她精神滿滿的笑容和聲音感染,見到她都會覺得心裡松一口氣。
賣菜有什麼不體面的,都是在賺錢,瞧這小姑娘沒坐辦公室,天天騎三輪車出去賣快餐也過得開開心心的,日子就應該像她這樣過。
生鮮攤上,老闆娘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看見朱莉,“小朱,十隻雞都給你處理好了。”
“好嘞,謝謝老闆娘。”
隻要一看見這小姑娘,每天手起刀落斬鴨子斬雞,把日子過得五大三粗的老闆娘,就覺得這日子還是得認真過啊。她就不拿自己和那些連鴨子和雞骨頭都砍不斷的女人比了,日子都是自己在過。
她們要是知道二十二歲年紀輕輕的朱莉,過去的十六年裡天天四點半起床練刀工,練颠勺,鑽研各種菜色,估計反思自己為什麼不化個妝再來賣菜了。
肉攤老闆把朱莉要的十五斤五花肉給她。
“謝謝老闆。”
“慢走啊。”
每次一見到這姑娘吧,肉攤老闆就忍不住誇自己的眼光,這麼多來買肉說要開飯店的人裡,他就覺得這姑娘生意能做的久,就憑她一眼就分辨出他賣的是正宗的土豬肉。
瓠瓜紅燒比肉還好吃,而且燒起來還簡單,除了醬油蚝油和辣椒,什麼都不用加。
鍋裡倒油,熱了直接把切成條狀的瓠瓜放進去翻炒,等瓠瓜開始變軟,顔色呈透明,倒醬油蚝油提味提鮮,這時瓠瓜就呈清透的醬色了,再加辣椒讓口味更豐富些,出鍋。
再做白斬雞,朱莉一手各兩隻雞,放到滾水裡三浸三提,放冰水裡冷卻固形,使雞皮收縮繃緊。大鍋裡放蔥姜,整雞扔進去,沸騰煮八分鐘,關火悶六分鐘,拿出來切成塊狀,一部分碼入圓桶裡,一部分碼在方盤上,一塊塊碼齊,這些是要分裝進盒飯裡的。
白斬雞一塊塊塊頭大,朱莉寫在燈牌上的價格是八塊,自然給的量也多些。
工人幹完上午的活,吃飯時間出了大門徑直走到朱莉的三輪車攤位排隊,“小老闆,今天這白斬雞怎麼是八塊?”葷菜漲了兩塊,要從兜裡多掏出來兩塊錢,工人還是蠻心疼的。
朱莉解釋,白斬雞要切的大塊才好吃,八塊錢給得也多的。
“多兩塊就多兩塊吧,今天也嘗嘗鮮,這道菜都是過年才吃到呢。”一個工友說。
“漲兩塊錢也是良心價了,我現在中午吃得好一點,晚上随便煮點面或吃個饅頭,平攤下來也花不了多少錢。”
“吃的還營養。”
白斬雞朱莉是用筷子夾的,一人四塊,再把特制的料汁往上面一澆,黑棕色料汁挂在嫩白的雞肉上,能看到些微姜末和蔥粒。不用嘗都能感覺到這道菜的清爽鮮嫩,與三十五度的高溫再搭配不過。
工友們省歸省,知道吃的不好幹活上不來力氣,反倒身體要虛好幾天。他們自己會給自己安排勻稱,真饞肉了就點兩個大葷,多數日子點一個大葷一個半葷,不太饞肉的時候,點個半葷和一個素菜也行,半葷裡面也有點肉嘛不是。
中午吃得好,晚上就不饞了,已經很久不大家一起合着買菜了。下工回來先一大碗梅幹菜湯,暑氣消了,再煮上一大鍋面,加點青菜,拌點辣椒醬或醬菜吃,吃的也很滿足。
輪到李雷,他連着三天都點了一個葷,今天就點兩個大葷吧,“梅幹菜燒肉,白斬雞,還有這個什麼瓜,這字我不認識。”
朱莉提醒,“紅燒瓠瓜。”
李雷說:“我們那兒叫蒲,也習慣紅燒,我還特喜歡吃這個,給我來個兩份的吧。”
李雷後面是周振,打了這麼多天工,總算舍得偶爾給自己點個葷菜了,“老闆,我要白斬雞和紅燒瓠瓜。”
三肥三瘦的肉他當然還沒吃厭,但周振很有原則,一次隻點一個葷菜,不慣着自己。他馬上就要離開這工地了,别的菜也想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