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唐言的新人宿舍漏水在大群裡求助,彼時正值大年初一,維修人員回家過年,于是同樣沒回家的陸語心收留了他——室友一當就是快四年。
陸語心不是什麼性格正經的人,但對唐言卻很好。他在fan club反複提唐言、在自己生日公演帶他表演雙人曲、和他雙人直播,和他兩個人一起住了四年狹窄卻熱鬧的單人間。
好到不愛管閑事的應時月都私下問過陸語心在想什麼。
“你猜啊?”陸語心揚起嘴角沖他一笑,語氣很輕巧——于是應時月确定這人并非是粉圈罵他的那樣“22歲急性發作戀愛腦”,而是心中确實有什麼壞點子,隻是他還沒看出來。
他能看到的和粉圈無異,那就是top對新人的大放血,最後甚至放血到了如今對方排名高過了自己。
而唐言的發言,又給這天預料中的論壇大戰添了一把火。
“作為第一位站在這裡的五期生,我想說的是,”唐言站在話筒前說,“屬于後輩們的時代已經到來,并非資曆久就無可戰勝,也并非選拔組年年都有無法撼動的固定位,曾經被大前輩壟斷的總選第一也終将會屬于新生代,我也相信,我們都會為了鍊團更好的未來而繼續努力。”
一言說完,全場震動。
這種時候,應時月就覺得以前說唐言像喬亦的人都是瞎了眼。喬亦就算是說夢話也說不出這麼離譜的拉踩發言——雖說喬亦睡覺很安靜,不說夢話。
總之,這話一出,金字塔這邊的幾個被掃射的一二期生都面無表情,心情大概都不會太好,應時月也不例外。
觀衆席有人開始為了這種野心發言而歡呼,也有一二期生的粉絲開始喝倒彩——但顯然,唐言這回又要成為熱度中心,鍊團就是這樣一個地方,熱度帶來關注,關注帶來人氣,人氣帶來排名,應時月一度玩不轉這一套。
但這一年,我不想再這樣了。
在觀衆席爆發的片刻,應時月突然間心想。
*
總選随着排名宣布的結束而落下帷幕。
觀衆紛紛散場,成員們也陸續返回後台。場館後台小房間多,應時月向着事先分配好的化妝間前行。
沒想到短短一條路,走到半途,卻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來客。
生活總是處處充滿無法預知。
“……小月哥哥。”
剛剛還在台下的喬亦站在他的必經之路上,帶着笑意注視着應時月,喊出了他四年來再也沒有聽到過的稱呼。
應時月停下腳步,停在三米之外,與喬亦目光對視。
身邊有後輩走過,視線充滿了好奇。但或許是現場氣氛有點冷,因此也隻是目光打探,而不敢多做停留。
就像他沒有預料到四年後第一次看見喬亦是在總選大屏一樣,應時月同樣沒有預料到,第一次和這人面對面是在後台的走廊。
一個讓人猝不及防的場景之下。
過去的喬亦慣會制造驚喜,慣會出其不意,如今這套路依然被他玩得爐火純青。
他總是會選擇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登場方式。
應時月突然就有些生氣。
四年前說走就走,如今說出現就出現,神色輕松得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語氣依然親密依然自然,似乎依然想得到一個如同舊日般的回應,這就是如今的喬亦所能給出的答案嗎——
你既然都回來了,為什麼不能先私下聯系我,為什麼不能先找個地方見我——就像正常的、普通的朋友那樣。
為什麼一定要在衆目睽睽之下去制造所謂的無聊的“驚喜”,而不是給一個簡簡單單的解釋呢?
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但分别的日子裡所有幻想和期待好像在這一刻驟然碎裂。
他想過如果還有機會再會,那他會無理由原諒喬亦的不辭而别,畢竟他們曾經真的是那麼好的朋友——但真正處在這個場景,他卻做不出這樣的選擇,而是隻想質問對方為什麼如此理所當然,理所當然般消失、理所當然般出現、理所當然般想讓應時月直接接受一切現狀。
但也不能真的問出口。
那樣太不體面了。應時月心想。不辭而别的是喬亦,不體面的人也應該由喬亦來擔任,而不是他。
世間道理理應如此。應時月不是從不讓步,但也并非無條件遷就。
于是最終,他深吸一口氣,一句話都沒說,而是重新邁開步伐,目不斜視般向前走——直到與喬亦擦肩而過。
“小月哥哥?”喬亦扭頭,似乎也沒料到自己連一句回應都沒得到,音調中終于帶了點慌亂,“十月哥?十月?應時月——”
喬亦開始換着稱呼喊他,見都不被回答,終于是小跑着追上去,伸手拉住應時月的手腕。
而在這一瞬間,應時月唯一的感想居然隻剩下了有點疼三個字。
于是他轉過頭,用力将手從喬亦手中掙脫,然後指向來時方向,壓下心中無數思緒,說出了今天在喬亦面前的第一句話。
“觀衆退場在那邊,”應時月語氣平淡,“你走錯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