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茨的尾鈎垂下來,它的末端進入烏韋的視野中。
“你怎麼回來了?”尾鈎的主人抓着他的肩膀,讓他強行對上海因茨的目光。
海因茨的目光中滿是擔憂,他已經忘了自己應該是個“亞雌”:“為什麼還沒走?”
烏韋盯着他的瞳孔,本應是淺藍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地下變成湛藍,裡面各種情緒翻湧,像波濤洶湧的海。
如果要能在這海面上留下一席之地,哪怕做下一瞬就要被卷入其中的一葉扁舟,可能也不是不行。
烏韋笑起來,他的眉眼連同眼下的疤痕都舒展開來,紅色的瞳孔像要落入海中的夕陽。
“我想起有東西忘了給你,所以我回來了,閣下。”
“閣下”這個稱呼讓海因茨愣在原地,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
“我不是故意——”他說到一半就停下了,要說什麼?我不是故意隐瞞性别;在你的發.情期我也不是故意要注射信息素,是實在沒辦法才這麼做的;還是…什麼呢?
“尊敬的醫生閣下,”烏韋摘下他獎章殘片做成的項鍊,把它放進海因茨胸前的口袋裡,“還要麻煩您暫時替我保管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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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嗎?”從控制室出來的恩裡克看着克勞斯單獨靠在牆上,十分疑惑,“雄蟲…海因茨呢?”
克勞斯的臉色非常難看,他攥住恩裡克的衣領:“誰讓你報警的?軍方這麼會在這裡?”
“什麼軍方?”恩裡克一頭霧水,“我沒有啊,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報警你肯定會知道的。”
“那第四軍團的蟲怎麼來了?”克勞斯想了一會兒,松開了手,“趕緊走吧,該死,雄保會居然也來了,被他們看到會很麻煩。”
“那海因茨呢?”恩裡克問。
“數據也采集到了,沒辦法,隻能先放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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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别讓他跑了——”遠遠傳來一隻蟲中氣十足的聲音。
“你已經被包圍了!雙手舉起來!”
“快點遠離那名閣下!不要妄想做無謂的掙紮!”
“海因茨!你沒事吧!”
許多隻蟲的說話聲和研究所的牆壁坍塌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像一團沒攪勻的漿糊一樣沖進海因茨的腦子裡。
他開始頭暈耳鳴,耳邊響起“刺啦刺啦”的尖銳的聲音,在他眼前烏韋都出現了重影。
一群穿着軍方制服的蟲迅速上前,為首的應該是一名軍官,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烏韋的脖頸,把他的頭按進海因茨的腳下、地面開裂後裸露的泥土中。
有蟲立即遞過頸環和手铐,烏韋沒有掙紮就被戴上了這些東西。
“抓到了——”有蟲興奮地叫着,兩隻蟲把烏韋從地上粗魯地拉起來,押送着他往外走。
海因茨依然沒有回過神來。
有蟲抓住了他的手臂,使勁搖晃着:“海因茨!海因茨!你怎麼了!快看着我!”
“诶呀,将軍!您快住手,這樣可不行呢,他雖然是您弟弟可是也是柔弱的雄蟲,您别把他晃倒了~”是又尖又細的陌生聲音。
海因茨感受到胸前口袋裡項鍊傳來的熱量,他終于回過神來,他大喊道:“等一下——”
一隻高等級雄蟲發話了,所有蟲都停下來轉過頭看向他。
烏韋是其中最後轉過頭來的,他沖海因茨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用口型對他說:“沒事的。”
海因茨的嘴艱難地合上張開,他沖動之下想阻止他們帶走烏韋,但他忘了,烏韋·德萊恩被法院判定有罪幾乎是闆上釘釘,這件事不會因為一隻蟲無證據的發言而改變。
——哪怕現在他是一隻A級雄蟲。
海因茨明白他在後悔什麼了。
我不是故意讓你對我産生幻想;
我不是故意讓你愛上我。
我是真心想讓你逃走。
對不起,他想,海因茨的眼淚落下來了。
下一秒,他再也支撐不住疲憊的身體,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