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說出來像是挑釁的話語,虞隐的想法卻很簡單。在修真路途裡,他起步不久,需要學習更多,見識更多。
李褐秋聽了,低低地笑了起來,繼而他擡起頭:“我哪還有什麼招式,隻有一戰到底。”
話音落地,他手中長槍再次攻向虞隐。
一戰到底,在身負重傷,在所學所用都被對手看穿并化為己用之後,他仍然選擇進攻,攻擊到底,絕不後退。
他也沒有退路。選擇了修真路途,就沒有了退路,隻有前進。
這一槍是普普通通的一槍,沒有之前的飛雪,也沒有怒濤,有的隻是他進攻的信念。
虞隐的信念是戰勝自己,而李褐秋的信念則是進攻,不退卻。
如敵軍壓境,在面對兵力遠勝于己方的境況下,仍不退卻,而是積極應戰,尋找赢敵克敵之法。
因為退卻,就是覆滅。
這破空一槍,帶着破釜沉舟的勇氣。虞隐忽然感悟到了。
與傅詩昭的一戰,他從堅定之心中,感悟到了忘我。與李褐秋一戰,他從進攻之心中,感悟到了超我。
忘我,與劍融為一體,劍會指引進攻的方向。
超我,超越困境中找不到出路的自己,超越對敵時,那個弱小的自己。
從與武器融為一體中再次分離,超脫到戰局之外,俯瞰審視當前狀态,指引武器,朝着目标攻擊。
虞隐擡劍,抗住了李褐秋的這一次攻擊。
槍與劍的對抗,靈氣與靈氣的比拼,更是心境的碰撞。
虞隐剛剛領悟超我,而李褐秋早已到了超我狀态。
表面看來,赢面是李褐秋大。
但是,虞隐察覺到,李褐秋在這一擊之後,心是空的,沒有後力。
這一槍的攻擊之後,不論輸赢,李褐秋都不會再進攻。
虞隐愕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李褐秋。
李褐秋到了超我狀态,但是他心有桎梏,這一槍,不是破釜沉舟,想要取得勝利的拼搏。而是,無可奈何之後的最後一擊。一擊之後,就會沉沒。
李褐秋的靈氣源源不斷地槍尖,壓制向虞隐,看似生機勃勃,然而源頭已經枯竭。
這些靈氣一旦耗盡,李褐秋必輸無遺。
“你的靈海……”虞隐看着李褐秋,有些不太肯定。
“不錯,”李褐秋道,“我本想等這一戰結束再……但我低估了你的實力。”
他的唇邊溢出一絲嘲諷笑意。靈海中,雲氣翻騰,是因為受傷導緻。
但是在白色雲霧周圍,隐隐有黑色雲氣纏繞。
之前他一直壓制這些黑色雲氣,所以虞隐沒有察覺。
但此刻受傷,他沒有太強的能力去壓制,黑色雲氣就顯現出來,甚至越來越多。
虞隐感知到,周邊氣流在變化。
雖然虞隐不能直接看到李褐秋的雲海,卻能感覺到他的改變。
這種要被黑暗纏繞吞沒,在黑暗中獲得重生的氣息,讓虞隐想到了魔修。
“你要堕魔?”虞隐聚音成線,問李褐秋。
仙修與魔修,出發點一樣,隻是修煉路途選擇不同。界定隻在一念之間。
但仙修追求光明,魔修向往黑暗。因此如果是仙修堕入魔道,便會招緻诟病,甚至會衆叛親離。
仙修堕魔一般都是遭受大變,心境發生變化,産生心魔,抗不過去,隻能堕魔,以便對抗心魔。
李褐秋,很明顯,也産生了心魔。
“沒錯。”李褐秋知道虞隐聚音成線的好意,這樣是在幫他隐瞞。
他一個天元門的修士,在試煉大會上當場堕魔,會産生軒然大波。
“你說,天元門與魔修,有何區别。”李褐秋道。他不是在問。
天元門隻是占了仙修的名頭而已。
虞隐沉默,他知道,天元門最近的事端,給李褐秋帶來了影響。
奇怪的藥物,背鍋受累的定願,讓李褐秋質疑,天元門到底是什麼樣子。
如果仙修是與靈氣共生共存,為何面對資源,仙修仍然強取掠奪,這種搶奪資源的方式,與魔修有何不同?
質疑一旦産生,心魔就有了可趁之機。
李褐秋察覺到的時候,靈海魔氣運行,他已經要堕魔。
本想一走了之,離開天元門,不管什麼試煉大會,到魔修世界曆練闖蕩。
但是養育他長大的師父苦勸,去參加吧,以天元門的名義,再戰一次。
他問師父為什麼時,師父不語,繼而回答,天元門也是師父成長的地方。
不論今日如何,往日他受了天元門恩惠,就要有所回報,如此才能了結因果。
李褐秋心道,了結因果,是為了防止心魔,他已産生心魔,又何必管這因果。
但是師父的規勸,他不能不聽。在看到虞隐與傅詩昭一戰後,他也産生了興趣。
兩個都是光明磊落之人,這樣的對手有趣。他要看看,他們能光明到什麼程度。
戰鬥過程果然是令人愉快的享受,他的出招不論有多麼壓制,虞隐總能從中想到對抗之法。
甚至,虞隐一直在觀察學習。
将對手的對戰思路,化為己用,比如,那股強大的螺旋氣勁。
李褐秋遊曆到海邊時,從那可怖天象中感悟到這螺旋氣勁,但他隻是用來防守卸去力道。
而虞隐卻又将它發揮成進攻,用來吞噬對方靈氣。
好對手,仙道中不可多得的人物。
可惜,他要堕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