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近月不知道怎麼自己記憶中内向又帶着點腼腆的女孩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她們分開了太長時間,最後一次見面還是三十多年前她離婚的時候,那個時候申蘭亭勸她為了孩子忍一忍。
也許一切都有迹可尋。
不過——
“也?還有誰?”
“嗯?是……我的哥哥?或者侄子侄女?”金夫人聲音輕飄飄的,像一隻被扼住咽喉的鳥,在血泊裡唱着無望的歌,她說,“我不在乎,管她誰呢,反正所有人都在勸我離婚。”
沒等裴近月在說話,她就先一步問:“你記得你當時想離婚的時候我勸你什麼了嗎?”
裴近月當然記得,當然,金夫人也沒想着讓她說出來,她自顧自道:“我還有孩子,我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銜玉是金家的兒子,我得給他一個完整的家。”
裴近月覺得她有點怪,不止是這句話說的怪,從進門開始她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裴近月搖搖頭,把這種詭異的感覺甩在腦後,去扶金夫人無力的身體:“銜玉已經長大了,是個大孩子了,他會支持你的。”
“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金夫人胡亂的擺擺手臂,兩條白花花的手臂好像無風日子的旗,“你離婚之後在國外一個人懷着孕不好過吧?”
“一開始是吃了點苦頭,但是孩子大了,懂事了,也不用我多操心,我現在有了自己的事業,過得很開心,如果你不想待在這可以跟我去F國。”
金夫人搖搖頭,又談起别的來,東繞西繞,在回顧了好大一番青春後,金夫人越發疲倦:“你不是還帶着孩子回來了嗎,快點回去吧,免得孩子擔心。”
主人已經下了逐客令,加上兩人多年沒有見面和聯系,裴近月即使想留也說不出口,隻能起身告辭,看得出來金夫人今天很開心,她去送裴近月,一直送到了大門口,裴近月往外走了一步,背後突然響起金夫人冷靜的、讓人有些膽寒的聲音。
她沒有看裴近月,木楞楞的瞪着又綠了一茬的樹:“我不會離婚的,我離了婚根本活不了,我不能離開他,我愛他,我愛他啊。”
莫名其妙的,裴近月都不敢回頭。
半晌,金夫人似乎才剛看到她僵硬的身形,笑得溫柔又虛弱:“怎麼了?”
“沒有。”裴近月恍惚的上了車,車駛離第一莊園的時候她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她的好朋友,她曾經的好朋友申蘭亭站在巨大的狀元門口,像一隻被吊死在那裡的鬼。
但是她知道,申蘭亭不是鬼、更不是一隻即将死去的雀,她甚至不是申蘭亭了,她是囚牢與鎖鍊本身,她是紮根在這裡的金夫人,裴近月現在都無法回想起來曾經的申蘭亭是副什麼模樣。
……
“如果糯糯出了什麼事,我要讓你們所有人陪葬!”
寂靜,是今天的栖山私立醫院。
大家靜默一瞬,互相擠眉弄眼一番,默契的當作沒有聽到他的話,人群再次流動起來,卻沒有人在這條走廊駐足。
穿着西裝、蹬着一雙亮皮皮鞋的男人看見把他視若無物的醫護人員,拉住一個路過的護士,一肚子火氣:“你們沒聽見我的話嗎?還不快去給糯糯治病!”
護士小姐姐很有職業素養的露出了一個假笑:“這位家屬,請您冷靜一點,如果醫生有需要,他會再叫其他人進去,我們還有其他重要的工作,請您諒解。”
西裝狂躁男不知道聽見什麼了東西,臉上突然泛起兩坨紅暈,越來越紅,腦袋幾乎變成了一個大壽桃:“你,你别誤會,我隻把糯糯當成弟弟,還不是家屬。”
瑪德,智障。
護士小姐微笑着往下拽他的胳膊,發現紋絲不動。
姚星雨路過的時候就看到這麼一副場面:“你們在幹嘛?”
護士如蒙大赦:“姚秘書。”
姚星雨直接上前一步把他們分開,藥生塵不喜歡故作柔弱、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大學四年姚星雨還特地報了一個散打訓練班,現在他的外表有多好欺負,他的身手就有多不好欺負。
“嗷嗷嗷,你松手,松手。”西裝男先一步堅持不住了,“不是我說,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手勁啊?”
姚星雨先是對護士說:“你先去工作,我來應付他。”
護士小姐推着推車朝姚星雨點點頭:“我先走了,姚秘書。”
姚星雨松開鉗制西裝男的手,皺眉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