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我輸了你會不開心嗎?”
迎着夕陽,走在路上,若九春矮矮的,他踮起腳可能才墁堪摸見師兄的側臉,可他卻又喜歡看師兄的側顔,因為這個角度他能看見他黑密的睫毛輕輕顫動,一下一下,一顫一顫,仿佛從人心上掠過似的,逗得人心癢癢。
踏踏地腳步聲響了許久,中間摻合一句:“不會。”
霍浮岚幹脆利落的回答并沒有讓若九春放心下來,他忍不住想起了那把劍,于是垂眸望着自己的劍。
他走前看了眼那把劍,劍不新,能看出是用過的,是師兄用過的,承載着他最為年少時的熱血和希望的劍。
失落感。
若九春很少有這種感覺,但在他送出那把木劍時,他覺得失落。
若九春便又問:“師兄,是我輸了你才不給我劍嗎?”
他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極了,那雙眼睛中是純然的不理解。
這話聽得霍浮岚腳步一頓。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他的小師弟又問道:“我把師兄給我的劍弄丢了,師兄就不給我了。”
若九春想起被牡丹搶走的那把劍,問得直接。
若九春不是多話的人,所以這連着三個問題,任誰都能品出味來。
“你怎麼會這樣想?”霍浮岚停住了腳步,他垂眸望向若九春,若九春一直望着他,那雙眼睛中依然明亮清朗,但是卻夾雜着一絲絲,很淡很淡的不理解和不開心。
不理解,不開心?
九春嗎?
霍浮岚驚覺這孩子長得太快,那個對什麼都不懂不在乎的孩子,現在竟也生出了占有欲和好勝心了。
不,也許更早,早在他面對牡丹的時候便表現出來了。
霍浮岚眼神正色起來。
若九春頓住腳步,恰好落後霍浮岚半步的距離:“這裡自己想的,我不知道。”他點了點自己的額間,回答了霍浮岚。
霍浮岚垂眸看向他的額間,眼睛仿佛半阖,他想了想,緩緩蹲下,與若九春視線平行。
他不希望若九春感受到任何壓迫和強制,他希望他能和若九春平等對話。
“九春,師兄送不周木劍,并非因為你輸或是赢,而是因為不周的劍斷了,而師兄恰好有一把。”他先回答了若九春第一個問題。
“若斷劍的是我,師兄也會送給我嗎?”若九春似懂非懂。
“會的。”霍浮岚回答。
見若九春眼瞳愣愣,似在思索,霍浮岚又道:“九春,在這世界上,輸赢是最無用的東西,赢的人不會永遠赢,輸的人不會一直輸。輸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享受當下,享受一切你所遇見的風景,人生在世不稱意十九□□,可我們要抓住的就是那一二。”
“師兄,我方才有不稱心。”若九春坦然道。
“為何?”
“不知,從師兄送了旁人劍便又些不稱心。”若九春頓了頓:“這算不算很壞?”
若九春的話惹的霍浮岚微微勾唇:“不算壞,這是人的天性。”
霍浮岚起身望着漸漸下沉的太陽,牽起若九春的手,帶着他朝天邊走去。
“人都有占有欲,隻是有的人多一些,有的人少一些。”
“師兄也有嗎?”
“有的,師兄幼時和你一樣,不願意分享自己的東西,比如那把木劍,你大師兄要拿去玩玩,我不肯,還和他打過一架……哪怕是現在,師兄對不平還是有占有欲,雖然沒那麼多了。”霍浮岚想起幼年趣事,笑容更滿了一些。
“我需要變嗎?”若九春問道。
“修行也是修心,越修行,度過越長的時光,你就會漸漸發現,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值得留戀和炫耀,也沒有什麼事物能得到永恒的熱愛。”
“你現在會覺得這不是好事,但當你百年千年以後,你會覺得有想要占有的事情是一種很好的消遣,特别是追求擁有這一過程本身。”
所以霍浮岚才會說珍惜當下風景,無論現在是好是壞。
“九春,夕陽美嗎?”
飛劍之上,霍浮岚遙望遠方問道,随之若九春看去。
夕陽餘晖,紅霞翻飛,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不自覺吸引着人的眼睛。
“很美。”
“那今日便值了。”
霍浮岚笑道。
若九春認真聽着,他好像也隐約明白了很多,不多,但足夠了。
劍緩緩劃過天際,直至夕陽徹底落下,飛劍也在逐漸下降,飛至風塔。
飛劍剛剛落地風塔,霍浮岚躍下,與此同時,芥子戒一道淡淡的藍光飛去,形成一塊如銅鏡大小的水幕。
“師兄,救命——”
水幕微微波動,女子的容顔展露,那一向嬌俏的少女此刻臉色蒼白,眉心緊皺,盡是憂戚和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