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祈璃沉默了,他不知道怎麼回複江荊,他隻是覺得委屈,連他都不知道他現在眼角已經開始濕潤了。
江荊看到了祈璃的變化,他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他是說那句話完全是在擔心祈璃的安全。
那些年帝都的情況太複雜了,複雜到連江荊自己都無法明哲保身,為了确保自己和祈璃的安全,也為了任務能夠順利,江荊隻能以身試險。
“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那時候我在軍區已經有了一批自己的部隊了,為什麼你不願意讓我幫幫你呢?”
祈璃問,他眼角泛紅了,他在為江荊不相信自己而感到傷心。
那時候江荊化名“J”在帝都精神體研究院初展鋒芒,他就帶着自己在實驗室裡生活了。
那時候祈璃什麼都不會,他擁有的力量隻能讓他解決擺在眼前的阻礙,但不能讓他去學會愛護别人,或者讓他搞明白為什麼江荊會如此想着去愛自己。
初在實驗室生活時,祈璃其實很不适應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帶到滿是玻璃品的猴子一樣。
他不會使用飲水機,不會使用開門裝置,那怕他盡力地學着跟江荊一樣輕拿輕放,但在他手裡的裝置大多逃不過被手勁搞壞的結果。
很多人都不懂為什麼江荊會找一個什麼不懂的家夥來當他的實驗助理,這對他沒有一點用處。
江荊的前實驗助手亞伯就是這樣想的,他甚至跑到祈璃面前質問過他:
“江荊是一個好人,他對很多人都抱有善意,希望所有人都能過得好,其中也包括你,但這不意味你能一直霸占着他,你不能耽擱他……”
祈璃已經忘了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亞伯的了,或者在他聽到亞伯說江荊是個好人的時候,祈璃就開始出神了。
祈璃是個天生的獵手,他天賦異禀,他擁有武力而且學習能力很強,在亞伯質疑他不能幫江荊一點時,祈璃其實已經在江荊的輔導下完成了自學,他早在一周前就能幫江荊處理很多事情了。
所以讓祈璃感到煩惱的不是亞伯質疑自己是江荊的累贅,而是亞伯說的江荊是個好人。
祈璃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這一點從他有自知開始他就知道了。
畢竟在一顆隻剩下礦業垃圾山與污染海洋的荒星上,如果你是一個好人的話,那麼你會有不必要很多麻煩,這一點祈璃深有體會。
如果你不是一個人好人,那就意味着,你不用擔心在沙塵暴裡給站在自己庇護所裡的陌生人開門後,那些前一秒還楚楚可憐的家夥們下一秒從口袋掏出刀來,一臉獰笑地占據你的避難所,把你一腳踢到滿是沙塵的門外去了。
祈璃至今都還記得他那個好心的鄰居站在門外,風沙把她脖子都灌滿了的可憐樣。
後來發生了什麼來着?祈璃回想起。
他那個可憐的鄰居在敲門無果後,為了不讓自己死在風沙之下,祈璃的鄰居果斷采取了行動,她把藏在門前毯下面的槍掏出來,幾聲槍響與慘叫過後,祈璃得到了一個不再善良的鄰居。
這裡是荒星,一個隻有野獸才能存活的地方,好人們要不早早跟着星艦撤離了,要不早早永眠在地下了。
祈璃小時候在結束一天的糧食收集後,總愛坐在家門口的土包上,望着那黃沙遮天的遠方出神,他的視力很好,所以他能看到在那刮骨去肉的風暴之中矗立的高樓群。
據他的鄰居所說,哪裡曾經是這顆星球上最繁華的城市,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那裡居住的人們陸續搬走了,曾經燈火通明的城市現在變成了被沙塵籠罩的廢墟了。
祈璃沒有見過城市群,他擁有的隻有一個由廢舊鐵皮構成的避難所,他生活的地方不是荒山,就是荒山一樣的垃圾堆,所以當他看到那個被風沙蓋住的城市群時,他對其的第一認知就是……
那是個大墳包。
而那個大墳包中那些搬走的,或者來不及搬走的人們對于祈璃而言,他們都是好人。
他們都是好人,按照好人有好報的原理,他們都死了,也就不用如祈璃一樣生活得那麼辛苦了。
唔……壞人,或者不是好人的人在世上辛苦的活着,好人們長眠在地下什麼都不管,這麼看來其實還蠻公平的。
祈璃沒有系統地讀過書,更沒有教他道德,畢竟在荒星上讨生活也不需要什麼知識,更不需要道德,他隻要夠強大,能找到營養劑就行。
祈璃的那個好心鄰居總愛告誡祈璃:“隻要你夠強大,你能夠解決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
“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祈璃總愛問她。
“那就得看你自己了……”那個有故事的女人聞言後,總會盯着祈璃壞笑起來。
在設法離開荒星後,祈璃有時候就會想起他的那個鄰居,也常常思考那個自己不能解決的百分之一是什麼?
在那個晚上,那個自己被亞伯質問的晚上,祈璃找到了那個他不能解決掉百分之一。
江荊就是祈璃無法解決掉的難題,就算祈璃天賦高到能讓黑洞變成恒星,讓太陽熄滅,但他解決不了江荊。
他沒有任何強有力的手段去保證,江荊是愛他才對他那麼好,而不是因為江荊覺得他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