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荊聽到了一聲歎息,他不知道這聲音是他發出的,還是祈璃發出的,因為這個時候江荊已經沒空管那些了。
江荊對于祈璃向來是食欲很好,現在他睡夠了,餓極了。
于是乎,一場戰争打響了,有的人苦苦忍耐,有的人攻城略地,有的情緒不可捉摸,有的渴望擇人而噬,他們在飲下名為忘記的苦酒後,在夢中的劇場開始了荒唐的追逐大戲,劇本是如此老套,但好在身為主演的兩人都樂在其中。
半路當中,江荊俯身身後扣住祈璃的唇齒,他溫柔地撩開祈璃額角濕搭的頭發,貼着祈璃的耳朵兇狠地問道;
“我是不是在你身邊,嗯?我是不是真實的?”
祈璃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他根本聽不清江荊在說什麼,他快被感覺沖昏頭腦了,連呼吸都不太通暢了,一股窒息一般感受正不斷拍打着祈璃理智的堤岸。他隻能用力搖着頭,喊道;
“江荊,江荊,江荊。”
那主的語言毫無邏輯,他不斷地呼喊着他那羔羊的尊名,牠不想要信徒,他隻想要牠那獨屬于他的羔羊就知足了。
如夢悅納,便讓我行在你的國。
神不在乎世人,因為牠并非為了世人而生,牠行走了這世間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牠存在的意義,牠的運氣不錯,在那茫茫人海當中,牠找到了自己的羔羊,牠是如此愛他,以至于牠甚至願意放下尊諱,行在那羔羊的國中。
這還是一個說着馴服的故事,但并非是那羔羊馴服了狼,而是狼對羔羊的愛馴服那狼。
愛在人世當中是如此複雜坎坷,哪怕那主擁有的力量能讓黑洞重新變回恒星,但在面對那羔羊時,牠還是要不經地朝着發問。
我到底有多愛他,或者說,他到底有多愛我。
“愛不應該去質疑,也禁不起質疑。”這是無數先輩用淚水總結出來的鐵律,祈璃知道這一點,但每當到了那夜深人靜,轉輾反側之時,他總會仍不住地思索這個問題。
我是愛他,還是因為我隻是感覺到了寂寞,在人體大腦子中那讓人昏頭的激素退散,在那讓人瘋狂的潮水褪去後,在那人生的沙灘上是否隻剩下了一個失敗的結局?
是啊,是的,世界上的不少人都會遇到自己畢生摯愛,他們相伴一生,白頭偕老,最後在家人的祝福聲中一起死去。
祈璃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他知道自己真的遇到了那個讓自己怦然心動的必勝摯愛,但也因此,祈璃還是不禁扪心自問;
那個正确的幾率到底有多麼渺茫?我真的值得那個笨蛋的愛嗎?我愛他是因為他愛我,那他又為什麼愛我呢?
因為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對着他裝了可憐嗎?
這太可笑了。祈璃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他在笑他自己。
是啊,不就是這樣嗎?祈璃告訴自己,他用一種類似于自我折磨的方式向自己強調這一事實,每當祈璃在享受江荊對他的愛時,他都會這樣自我折磨,他以這種方式緩解自己對江荊的愧疚。
他以一種不光彩的手段接近了他的羔羊,他對此很感愧疚,哪怕他的羔羊對此毫不在意。
祈璃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他會因為自己找到對的那個人而喜悅,所以他也會因此而感到困惱,這也正是祈璃不願意去接受貓璃記憶的真正緣由。
他害怕改變,因為改變就意味着他将以一種真正的面貌面對江荊,他不想要再一次用裝可憐的方式去騙江荊,但他又對江荊是否會接受真實的自己這件事信心不足。
笨蛋的狗狗都喜歡愛,他們知道“愛”會讓他們感到真正的幸福,他們正為此而生,但聰明的貓貓們卻都害怕愛,因為他們知道“愛”終會有結束的一天。
“我是在夢中嗎?還是我一直沒有醒來?”祈璃擡頭看向江荊,他眸中滿是淚水,他再一次呼喚道;
“江荊,江荊........”
“.........”
這一次并沒有人回答了,江荊消失了,那個先前還在跟祈璃耳擦撕摩的人不見了,他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在那夢中人的夢中,那被夢見人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