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惜亭從來也不是會關心他,哄他的性格……
20分鐘後到達停車場,下車時,謝序甯賭氣取走了自己的車台擺件。
方惜亭想問他發什麼神經,但剛追下來,男人順手把車鑰匙抛給他,又“噹”地聲,把照片扔進垃圾桶裡。
方惜亭:“……”吃撐了吧這是。
他從沒慣着過謝序甯,這火藥桶一樣一點就着的脾氣。
那時思慮片刻,往前走的步子停下來,還是轉頭在垃圾桶裡,撿起了那臭狗的畢業警服照。
方惜亭追上樓去,想着謝序甯會不會故技重施,繼續厚着臉皮在他家蹭住。
不料到那男人裝也不裝,直接掏鑰匙開門,當着他面,把那房門摔得震天響。
方惜亭站在門外,嘴裡嘟囔着:“……你是真有病吧。”
貓兒懶得理會,轉頭回家,剛擰開鎖口,又折返回來把那擺台扔在謝序甯門外。
誰慣着他?
方惜亭回家熱了湯,給自己當做宵夜。
洗完澡回到二樓書桌前,整理了今天的辦案線索。
到淩晨1點時熄燈休息,沒睡幾個小時。
大概淩晨3點到4點間,組内的電話就打過來。
方惜亭睡眼迷蒙,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什麼?好,我馬上過來。”
他着急走,下樓時腳踝纏着充電線,拉翻了床頭櫃擺放的大片雜物。
人踉跄兩步,摔了下,但不嚴重,隻是膝蓋青了。
手指随意扯開纏繞的電線,沒時間整理,倉促出門,趕往市局辦公。
謝序甯門口的照片還在,方惜亭出門時随意瞥了眼,也沒上心。
沒有早高峰的擁堵,不足半小時,方惜亭趕往辦公室。
于恒着急等在門口,方惜亭一到,他立馬舉着資料跟來彙報:“副隊,我們昨天排查到的嚴堯,原本是今天下午16點的火車票離開雲京。”
“當時時間有些晚了,再加上你和謝副隊都不在。”
“我們就約了她今天早上9點,到市局配合調查。”
“事情原本答應的好好,結果安排在她家附近盯崗的同事發回信息,說這人半夜拎着箱子從家跑了。”
“再通過鐵路局的購票系統查詢,我們發現在聯系到她後不久,她就把自己的車票改簽到了今天早上8點。”
方惜亭看一眼腕表:“現在5點不到,她人在哪?”
于恒說:“先在家門口附近取了一大筆現金,然後騎着共享單車直接到火車站了。”
8點的車,5-6點就到火車站等着了?
方惜亭往樓上走:“别等了,讓蹲守的同事立即動手,把人帶回來。”
辦公室留守加班的人還不少。
方惜亭剛進門,又有人迎上來:“亭亭,根據要求,我們确認了兩百多份涉及分屍碎屍的相關案件,其中手法類似的資料共有三份。”
方惜亭接過文件,落座翻閱。
殺人分屍,在刑事案件中并不罕見。
但本案的特殊點在于分屍手法純熟,剝皮剔骨,碎肉切成整齊的大小塊。
細膩到連油脂和皮肉都做了分離,絕非首次犯案。
而同事提取到的相關案情,也都是懸而未破的陳年舊案。
受害人身份不一,但年齡均為25歲以下的年輕女性,死狀慘烈。
本案目前隻找到了,被遺棄到垃圾桶的碎肉。
但根據前期記錄,曾有類似案例是先發現碎肉,再發現一張完整的人皮,其次是埋進深山裡的人體骨骼……
受害人的頭發都是帶着整張頭皮揭下,還用紅繩紮了辮子,貼上黃符。
再裝進點了雞血的木盒,釘了桃木釘,掩埋碎屍周圍似乎還有做法封印的痕迹,看起來兇手是個極為講究風水之人。
在間隔數年裡,曾出現好幾樁類似的分屍手法。
方惜亭發現2003年,某個省外小鎮上,因為大雨沖刷,而被村民發現一張完整的女性人皮……
當時辦案民警記錄:【人皮剝離完整,分屍手法娴熟,右下腹部有紅燭滴落痕迹。】
有紅燭滴落痕迹?方惜亭吃驚。
他再次确認一遍:雞血、桃木釘、黃符、紅燭……
臨近早6點時,于恒敲門進來:“副隊,嚴堯女士已經到達二樓審訊室。”
方惜亭合上資料,匆匆起身:“來了。”
重要人證在還未見到警察前,突然拎包跑路,更改口供,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方惜亭完全有理由懷疑,她在進入公安局配合調查之前,還受到了有關案件人員的恐吓威脅。
那時進入審訊室,幾道白熾燈光同時亮起,光線刺眼。
女孩子年紀也還小,剛剛20出頭,微胖身形,經調查,和目前還未露過面的許晴晴女士是老鄉。
方惜亭态度好,溫溫和和問她好幾個問題。
對方都焦躁地重複:“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們放我走吧。”
針對突然篡改口供,她答她确實什麼都不知道,隻是許晴晴突然聯系不上了。
而改簽車票,推掉與警方約定的調查時間,理由則是老家奶奶重病,她必須盡快趕回。
女孩緊緊攪着手,坐立難安:“你們警察還有什麼好奇的,就自己查吧。”
方惜亭筆錄做到這一步,擡頭看她,品出一絲不對勁。
于是示意于恒上前:“你把她手機拿過來,交到技術部門檢查,看看是不是有什麼通話監聽的裝置。”
“好。”于恒剛上前,又聽方惜亭安排:“順便看看她的微信聊天記錄、通話記錄,浏覽器搜索記錄還在不在。”
女孩子倒是配合,沒敢吭聲,手機乖乖交出來了。
于恒看一眼,有些吃驚:“副隊,手機被恢複出廠設置了,什麼信息都沒有。”
方惜亭就知道會這樣:“去聯系各大運營商調取資料。”
他站起來:“嚴堯女士,若您奶奶病重一事為真,警方無權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但作為本案重要知情人,請您返回老家後務必保持電話通暢。”
“辦案期間,若刻意回避警方,将被視為妨礙公務。”
“如因供述的重要線索,而導緻您遭受到生命威脅,也可立即向警方申請保護,不必膽怯。”
他們速戰速決,這時把人送回火車站,堪堪還能卡點上車。
方惜亭返回辦公室,連軸轉了24小時,腦子裡暈成一團漿糊。
那時早把要接送謝序甯上下班的事,抛到九霄雲外。
他自己靠在座椅上休息,約7:30左右,市局陸陸續續有人進入。
方惜亭半夢半醒間,隐約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在朝自己靠近。
他能分辨出那是謝序甯走路的響動,從小到大聽慣了,有挂着鑰匙的、抱着電腦的……每種姿勢的走路頻率、響動,都不一樣。
欸?他今天是不是忘記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大腦努力回憶,卻很難想起,眼睛睜不開,無法完全清醒過來。
耳朵能聽到憤怒的腳步聲靠自己越來越近,身體卻動彈不得。
直到“啪”地聲,手機被重重拍在自己桌案前,方惜亭才猛地驚醒。
他幾乎一夜沒睡,兩眼紅紅,看到謝序甯的時候人還懵着。
腦子慢半拍地想起,忘記接他上班的事,代入對方早上敲門不開,看到停車場也沒車,遇到早高峰還得打車、擠地鐵、趕公交……
他這回生氣生的有理有據。
方惜亭有些抱歉地站起來,還沒開口道歉,謝序甯就開始嚷嚷。
他根本不是為了這件事情來興師問罪:“方惜亭,你什麼意思?自己跟女民警眉來眼去、親親熱熱一整晚,扭頭就把我的微信号推給人家,你自己沒微信嗎?”
方惜亭:“?。”說什麼呢?
什麼眉來眼去,親親熱熱……
他們那是之前辦案有交集,本身就是熟人,所以碰面才聊了兩句。
貓兒反駁:“你别胡說八道。”
“我胡說了嗎?”男人掏出手機:“我微信是不是你推給她的,誰允許你推的?”
“飯,你請人家吃,傷,你給人家包紮,送她回警局,也是你提出來的,真成啊,到頭來要微信号就給我的了?”
方惜亭無語:“為什麼給你的,那是因為人家要的就是你的。”
“呵,要的是我的。”男人冷笑:“怎麼?我沒跟你們坐在同一輛車上?”
“我這麼一個大活人坐在那,她想加微信,不找我要找你要?”
“随你怎麼想。”方惜亭顯得不耐煩,他推開謝序甯,打算朝茶水間走。
男人追上來質問:“你還不服氣?昨天晚上我飯還沒吃完呢,你倒好,全拿給人家做人情了,上趕着幫人包紮,上次出警我從二樓窗戶上掉下去,手臂劃破那麼大一條口子,你人就在旁邊,怎麼不說幫我包一下呢?”
方惜亭:“你那傷口得縫針,我包什麼我包?”
便利店買回來的速食,本來他們也差不多都吃光了。
後來姑娘來,交談過程中得知對方沒吃晚餐,方惜亭是再單獨給人家買的面包和牛奶。
噴霧和止血帶也是順便,他看見人家膝蓋受傷了總不能不管吧。
另說包紮,那傷口分明是人家自己包的,他根本就沒動過手。
頂多是幫忙拆了個藥品包裝,不知道謝序甯發什麼脾氣,抓着那頓飯和那道傷就不松口。
兩人争執着,越來越多的早八人擠來支隊門口看熱鬧。
有人問:“他倆吵啥呢?”
有人回:“沒聽出來。”
有人說:“好像是方副隊把謝副隊的晚餐給偷吃了。”
又有人說:“明明是謝副隊沒把方副隊的傷口包紮好,害得他現在要重新縫針。”
方惜亭忍無可忍:“那我怎麼辦,别人要你微信,我說我有,但我就不給你?”
謝序甯怒火沖天:“你就說你征求一下我的同意,這很難嗎?”
方惜亭:“征求你的同意?那你上次為什麼不征求我的同意,就把我微信推給陳阿姨?”
謝序甯:“那是因為你先把我的微信,推給了趙阿姨、張阿姨和李阿姨。”
“行,行。”方惜亭氣得手抖:“我就不該加你微信。”
他翻出手機,點開謝序甯的名片準備删除:“下次再有人問,我堂堂正正告訴所有人,我方惜亭,從來就沒有加過你謝序甯的微信。”
謝序甯也翻開手機:“就你會删,我不會?”
“你放心,以後永遠也不可能有人,能從我這裡拿走你的微信号。”
兩人正在氣頭上,肆無忌憚地将對方踢出好友名單。
支隊長聞訊而來,擠開人群:“吵吵吵,大清早不查案又開始吵。”
“方惜亭、謝序甯。”
“你倆,拉着手給我站牆角反省去。”
“好好拉着,十指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