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經常妄想能一朝建功立業,從此赤兔馬、哮天犬,看盡峽谷長安花,隻是大多時候還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以前兩點準時上分,現在寫作業寫到兩點。
周郵半死不活地從被子裡鑽出來,起床氣重得能論斤稱。
他盲撈過床頭櫃上唱個不停的許巍,跟着吼了一嗓子“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總算把魂魄從周公手裡奪了回來。
然後看見了手機上的未讀消息。
【地表最強之一】:六點五十,西門喬家面館見bro!
在牙刷工作懈怠的聲音裡,周郵騰出手打字。
【小行星】:七點考試,約六點五十的早飯,你怎麼不考一半出去吃呢?
那頭沒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着刷牙洗臉。
今天是周五小測的日子,本來小測就是随便考一考并沒有多正規,但鑒于暑假回來他們一個個神思不屬,為警惕放個假把人放傻了,學校決定給莘莘學子們收收心,直接把周測拉高了一個層次,變成了月考的級别。
周郵仔細洗了臉,在争分奪秒的早晨,來回對着鏡子欣賞自己這一頭刺猬毛,看了好一會兒覺得似乎也不是非常醜,最多隻能算“不夠錦上添花”。
算了,看在臉這麼帥的份上,暫時與它和解一陣子。
他一揚手脫掉了睡衣,慢騰騰地在櫃子裡翻起了衣服。
省重點活動多,各種場合穿的校服都備了一份,他也不知道哪套是最常穿的,幹脆大手一揮,全給來了兩套換着穿。
昨天是襯衫領帶,今天一天都要考試,領帶礙手礙腳的,那就polo衫吧。
周郵捏着下巴在衣櫃前艱難挑選了一會兒,把整個起床儀式搞得像新皇登基前的沐浴更衣,就差邊上站個小宮女聽候差遣了。
他雖是個鐵骨铮铮的漢子,但從小照書養,生存技能為零,挑刺本事頂尖。本來上學後應該遭社會一圈毒打,學會做人,奈何長得又俊又美,一路都是綠燈直行。
怎麼說呢,長得帥确實也是一種難言的苦惱。
周郵穿好衣服出門,“小宮女”總算給他回了信息。
【地表最強之一】:來得及,我家就在旁邊,我給你先點好,你來了就吃。
後來周郵才知道,沈瑾瑜的“來得及”指的是——
“五分鐘時間不夠你吃完一碗面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兩手扒在桌子上,急得屁股已經離開了凳子。
原以為周郵能準時到,結果五十過三這貨才進門,遲到還不算完,周少爺嫌面坨了,祭出自己“十七年來從不吃坨掉的面”的人生信條,愣生生又重新要了一碗。
然後面上來了,他又嫌燙。
“五分鐘吃完一碗面會得腸胃炎。”周郵慢條斯理地吹了吹,喝下了一口面湯。
沈瑾瑜悔得腸子都青了,撐着頭說:“氧化銅說過,吃飯超過十分鐘就算浪費生命。”
——氧化銅是1班學生給化學老師楊華同起的外号。第一次上他的課,周郵就無師自通地想到了這個諧音,沈瑾瑜還直誇他有天賦。
聞聽此大逆不道的言論,周郵眉頭一皺,剛要發表看法,就見沈瑾瑜利索地一拱手作了個揖:
“我錯了,您快别說話了,騰嘴吃飯吧,還有三分鐘考試就開始了。”
考試鈴滿校園轟響時,沈瑾瑜正拽着人形包袱皮·周郵同學在校園裡狂奔。
“等一下,剛吃完不能劇烈運動,會胃下垂的。”周郵氣喘籲籲地甩開他,兩隻手撐在膝蓋上方緩着,“大哥,你先行一步吧,咱倆不在一個考場。”
沈瑾瑜一想也是,他在四層本班,周郵在一樓,兩步就到。當即撂下一句“我先走了哥們兒”,便飛也似的消失在了視野裡。
周大爺則背起了手,拎高衣領扇了會兒風,這才不急不忙地開始找考場。
之後從早上七點一直到上晚自習,考了一天下來回到本班時,周郵恍惚得連位置都找不着了。
他單肩背着包在後門發呆,正想着自己的位置上怎麼坐着别人,斜下裡伸出隻手拍了他一把。
“周郵!”
周郵捂着胸口往後跳了一步,沈瑾瑜坐在後門靠窗的位置沖他笑:“你考得怎麼樣啊?”
“不行。”周郵幹脆總結,走到他旁邊放下包,“你怎麼坐這兒,換位置了?”
“恩,一周一換。”沈瑾瑜說,“哪門考得不行?”
“都不行,除了語文和英語。”周郵如實相告,“我進度還沒補完呢。”
“什麼意思,七中沒提前趕進度?”
他以為整個江蘇都是高二教完三年教材呢,敢情不是啊?
“趕了,沒趕完,還差不少。”按七中進度推算,怎麼也要高三上學期才進總複習。
周郵腿一伸把椅子往後挪了半米遠,整個人趴在桌面上,一副考傷了的樣子:“我壓力山大啊朋友,考得差了能給遣返原籍嗎?”
沈瑾瑜安慰道:“怕什麼有兄弟幫你!再說邊哥也回來了……哎不過他不一定願意幫忙……先不管這個!剛才考化學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早上有事兒沒來得及告訴你!”
周郵恹恹開口:“什麼事兒你港。”
這會兒已經上課了,但老師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