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走到主席台正前方有一段雙人舞,男女生面對面早在體育課上練習了好多遍,雖然僅有的肢體接觸不過是一手搭在彼此的肩膀上,卻足以令蘆葦已經泛紅的臉再紅上一分。
周郵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餘光裡剛才的攝影師叔叔恐怕是轉了一圈發現沒什麼好拍的,又轉回到了這裡,此刻正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專心緻志地攝着像。
他沒穿過半高領的衣服,不知道蕾絲紮人,這會兒随着舞蹈動作全方位摩挲着脖子,跟紮在心上般不舒服。周郵微微皺着眉,又癢又不能撓,腰側一根筋敏感地拉直溜了,渾身都在刺撓。
等到入場結束,到了班級候場區域,他當機立斷一把将氣球塞給蘆葦,擡腳就溜了。
學校班級數多,進場挨個兒輪一遍,校長緻完辭再來個盛大的放飛儀式,等主持人宣布開幕式結束,太陽都挂得老高了。
江邊任務完成,一手插兜走下了側台。
台下有個人舉着相機在拍他,他淡淡掃過一眼,眼皮擡到一半就收回了視線。
“欣欣你拍到了沒?”
“拍到了。”女生放下相機,露出了一張俏麗的臉。
其實她沒有拍照,而是在攝像,視頻裡的江邊西裝領帶,淩厲的眉眼對視間鋒利如刃,大步流星走過卻穿着雙帆布鞋,斐然的少年氣滿到快溢出來了。
“我記得江邊今天是廣播員對不對?”
“對,我也申請了,和他同一天。”女生收起相機,看了看遠處,人群擁擠,但她一眼就能找到江邊的身影。
男生走到了班級方陣,在和同班的女生說話。
“旁邊那個女生,好像是他們班文娛委員吧?”
“嗯,蘆葦學姐。”喬可欣笑了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聽說她喜歡的人不是江邊。”
……
周郵的比賽項目都排在下午,早上便被殺熟的沈瑾瑜拖去做了後勤,搬水送水、陪跑加油,還有拿着報名表通知運動員去項目錄入點,忙得不亦樂乎。
江邊落得清閑,從上了主席台就沒下來過,西裝一脫挽起袖子又打起了運動會的第二份工:校方廣播員。
主席台上拼了幾張長桌做臨時辦公處,上頭還有遮陽棚。
他坐在陰涼處居高臨下俯視着操場,見校服堆裡唯有一個穿着藍色花紋襯衫的人,陪蘆葦跑八百米,跑完又是遞水又是扶人,繞操場慢走了大半圈,還附贈一對一情緒價值輸出,頓時感覺這主席台也并不是很涼快,反倒燥熱得很。
藍蝴蝶似的滿場飛,晃得人心煩。
他轉頭便對前來送加油稿的體委發起了火:“你這寫的什麼狗屁不通的稿子,我一邊讀還得一邊給你臨場改,考我語言應變能力嗎,能不能換個筆杆子利索的過來?”
沈瑾瑜被罵得一臉懵比:“大哥,這稿子不是我寫的。”
“你送的我就找你。”江邊擺明了不講道理,支起胳膊肘,手指撚着紙張甩了甩,“換人,不然下面的稿件一律不采用。”
累得半死的體委望天翻了個白眼:“你直說把周郵給你叫來不就行了?大哥,迂回不迂回啊?”
廣播員明明被他說中了,還要嘴硬:“誰和你點名要人了,班上除了他沒有能寫文章的了嗎?”
“有啊!”沈瑾瑜胡亂揮着手,沖下面的人群一番定點搜索,最後停在了操場邊和周郵在一起的蘆葦身上,回過頭說,“蘆姐剛跑完八百,現在我讓她動腦子,她就敢對我動手,你信不信?”
江邊心說:那一片穿得一個式樣的人裡找個蘆葦有那麼費勁嗎?她都和周郵站一塊半天了。
他斜睨着沈瑾瑜,沒說話。
“得得得知道了,我去把周郵叫來!别這麼看着我……”代·班主任沈老師一路抱怨着下了樓梯,江邊瞅見他汗濕的後背,順着他的行走路線鎖定了太陽底下暴曬的周郵,想想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和他一起在主席台廣播的還有兩個人,其中就有那天在籃球場向他表白的喬可欣。
廣播重地,一排話筒實在危險,江邊怕她再提起這茬,恨不能離人八丈遠,便獨自坐在了長桌的最邊上。
這會兒見他拿出了手機,旁邊閑聊的幾位體育老師站在台階上逗他:“江邊,你們吳老師不在這麼嚣張啊,小心我一個視頻給吳老師現場直播啊。”
江邊回了下頭,笑着裝傻:“謝謝陳老師不舉報之恩。”
喬可欣一直注意着這頭,剛好高二的比賽告一段落,沒有後續的稿子了,幹脆拎了兩瓶水來到了江邊身旁。
按下緊張,女生甜甜地問:“江邊,你要喝水嗎?”
男生眼尾下瞥,餘光落在女生的小皮鞋上,頭也沒擡,憑瓶子落桌的聲音精準地一握,伸直胳膊一下給推出去半米遠。
喬可欣看見他收回手時順帶關掉了話筒,字正腔圓地說:“不喝,謝謝。”
禮貌、周到,但實在不怎麼客氣。
她被這直白的拒絕臊紅了臉,傳言裡都說江邊脾氣挺好的,怎麼到她這兒總是沒個好臉色。
喬可欣撅起嘴不甘心地拿回了那瓶水,準備坐到他旁邊的空位置上去,誰知剛讓出一步,江邊就像頭頂長眼睛一般,擡手按在了椅子把上,然後輕飄飄地舉起了椅子。
淩空一道弧線劃過,不過眨眼,剛剛還在她身邊的椅子已到了另一邊。
這是坐都不想讓她坐嗎?喬可欣委屈地快哭了。
全程沒有擡頭的江邊這時終于收了手機,臉卻是沖着樓梯的方向,隻留給她一個和嗓音一般冷酷的後腦勺:“不好意思,這裡有人坐了。”
女生跟着他的視線一看,就見周郵舉着兩瓶冰水,一邊一個按在紅通通的臉上,正從主席台下走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