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語按下了快門。
主席台後方的看台上大多數同學都穿着黑色的校服,隻有照片正中央的兩個人一個白襯衫一個藍色花紋,特别打眼。
白襯衫的男生舉着瓶水,嘴角斜起一側,笑得又酷又拽,半個身子都靠在旁邊的人身上;而被他護在懷裡的男生頭微微低着,散亂的額發下秀氣的眉微蹙着,似乎是在苦惱手寫的稿件字太難認。
穿白襯衫的理應沉穩卻恣意張揚,藍色花紋的本來跳脫卻奇異的乖順安靜,他們理所當然地親密相依,像極了高中時代裡那些過分美好的人的模樣。
正午的陽光落在他們的頭頂,輝煌又燦爛,而照片上的主人公們年少且青春,驚豔之姿勝過流雲遠黛,正當風華正茂。
這是周郵和江邊在高中時代裡唯一的一張合影。
後來它被選中挂在了學校的展示牌上,一年又一年運動會在東門的梧桐樹影下供路過的學生欣賞。
總有很多人對着這張恰到好處的抓拍小鹿亂撞,小聲詢問身邊人這兩個人是誰,哪個班的,隻是後來的人無法知曉,在那一年高三結束後,曾經如此親昵的兩人卻走到了分道揚镳的路口,那個看上去勢在必得的“勝利”手勢也真的像個戲谑的笑話,生生隔開了兩個人的生活軌迹。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
運動會當天的食堂爆滿。
中自習過半便有下午的第一項比賽,很多學生都沒回家。
周郵腦袋抵在沈瑾瑜背上,排隊排得想死,還要聽沈老師嘚啵嘚啵激情控訴張主任。
“我靠你們是沒有直面張主任的臉孔!”沈瑾瑜憤怒地吸了一大口奶茶,“她居然跟我從環境污染一直聊到大學選專業就業前景,旁邊一批一批拎着外賣的人過去她看都不看就盯着我狂噴,去年罵我還沒罵夠嗎!?”
周郵有氣無力地問:“去年你也被逮住了?”
“還有前年。”江邊在身後,說完在他頭上揉了兩下,“站好。”
前方沈瑾瑜沒有預兆忽然掉頭,周郵差點沒站穩,踉跄了一下,然後聽見沈倒黴蛋把箭頭對準了江邊:
“每年都是邊哥點的外賣!每年都是我去挨罵!”
周郵陪他一起控訴,指着江邊說:“你不是人,你賣友求食。”
江邊說:“你有種忍住不要笑。”
周郵忍不住,周郵眼睛快笑沒了。
江邊反駁得無理又無據:“别胡說八道,哪一年你沒有把我一起供出去?”
“除了高一張主任要逮你沒逮到,後面你都直接在聯系人上寫我的名字了!把你供出來有用嗎?張主任還說我狡辯拉别的同學下水!”
沈瑾瑜越說越氣:“她說我一個人點兩份外賣,簡直是給地球母親添亂!”
江邊扶住了前面的人,周郵已經快笑趴了。
他掉頭埋在江邊肩膀上,耳朵紅了一片:“你也太不要臉了哈哈哈!”
“小心下午我再點一份,寫你的名字。”江邊威脅道。
“你要這樣,我下午就不幫你播音了,你是沒看到,本少爺那金嗓一出,萬!衆!矚!目!”周郵爬起來,字音铿锵地說。
“那麻煩你繼續心疼心疼我,再給打半天工吧,”江邊倒是好商量,“不過你有比賽,也呆不久。”
跳高比賽下午兩點半開始,周郵領了号碼牌去錄入處做熱身,正做着高擡腿身後有人拍了他一下。
江邊拿着号碼牌走過,潦草地說了句“加油”。
周郵腳下動作一慢,拉住了他:“回來,你也有比賽啊?”
“有啊,三級跳。”江邊把号碼牌遞給他,什麼也沒說轉過了身。
周郵壓開别針,矮身湊近他,讓尖細的針頭穿過襯衫布料,說道:“我以為你被官方征用了,沒報項目呢。”
“瑾瑜會放過我?”江邊說,“三級跳和400米,還有個兩人三足。”
周郵幫他别好了号碼牌,在人背上拍了一下示意,奇怪地問:“巧了,我下午也有兩人三足,你在哪一組?”
“哪一組?”江邊上下打量着他,發現他是真情實感地一無所知。
隻得告知:“你和我一組。”
“和你一組?”周郵這次是真的震驚了,“老沈怎麼沒告訴我?這玩意兒不是得靠默契嗎,體育課他也沒讓我和你練習啊!”
江邊若有所思地抱着臂:“也許他覺得我們倆不需要吧。”
廣播裡已經開始催三級跳了,他背對着周郵揮揮手:“走了,過會兒見。”
剩下周郵在跳高場地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