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時一天半,随着最後一項比賽結束,高三年級的運動會畫上了句号。
第二天下午,自習課被張總争分奪秒搶去講題,周郵回答完問題坐下時拼命往外勾了勾,小聲問道:“為什麼操場上還有音樂?”
運動會放了一整天的進場曲,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江邊面前放了兩張物理卷,一張在講的,一張新發的,他看似在訂正,其實在趕作業。
忙成這樣,還得分神回答他同桌的問題:“高一高二還有半天。”
“憑什麼呀,”周郵彎腰埋頭在書堆裡,表情很不解,“為什麼我們沒有?”
江邊面無表情地撕了張便利貼,快速地寫了一排字,“啪”地貼在了他面前的書堆上。
上頭寫着“離高考還有250天”。
周郵掉頭看了眼黑闆報上的倒計時,明明是249天!
他合理懷疑江邊在内涵他是個二百五。
于是周郵憤怒地掏出筆,劃掉了那個礙眼的250,改成了249.5。
好在熬過下午三節課就能放假了。
周公子胡亂将作業往書包裡塞一塞,一隻腳把椅子踹進桌下,一隻腳已經站到了後門。
江邊從辦公室送完作業回來,旁邊桌子人去樓空。
他對走過來的沈瑾瑜說:“周郵呢?”
沈瑾瑜回給他同樣的疑惑:“周郵呢?”
兩人對視一眼,意識到這不靠譜的可能已經把自己同假一起放掉了,沈瑾瑜瞳孔驟然放大了一瞬,一個箭步沖到走廊,接着江邊就聽見他朝樓下狂吼:“周郵!回來!!”
周郵歸心似箭,跑得比兔子還快,已經彙入了大批向林蔭路進發的人流裡,隔着四層樓的高度,能聽見就有鬼了。
沈瑾瑜嗓子都喊啞了,眼見着周郵邁着兩條長腿在人堆裡健步如飛,幾秒鐘裡超車了半個班的人。
“咋辦,”沈瑾瑜焦急地看了眼教室裡的蘆葦,掉頭和江邊說,“周郵不去蘆姐要罵死我。”
江邊摸手機的手一頓,不動聲色地揣了回去:“他去不去跟蘆葦有什麼關系?”
沈瑾瑜:“……”
他手捂着嘴,欲蓋彌彰地湊近了,用特務接頭的音量說:“邊哥,全班都看得出來蘆葦喜歡周郵……”
江邊從他的眼神裡解讀出了另一層意味,但他不打算否認。
江邊:“我怎麼看不出來?”
沈瑾瑜心說:你個戀愛絕緣體,高二校花被你氣哭幾回了,你能看出來啥啊?
他打了個哈哈敷衍道:“不說這個了,你帶手機了嗎,快打個電話叫他回來。”
“不叫。”江邊握緊了口袋裡的手機,一手提了提書包,轉身道,“我先回了。”
沈瑾瑜一頭霧水,跟上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回哪兒啊?”
“回宿舍。”
“不是,今天晚上有聚會。”沈瑾瑜一字一頓,懷疑這對同桌是不是都患了學習牛逼症,集體失憶了。
“不去了。”江邊讓開他下了樓。
沈瑾瑜:“……”
靠,這倆人放鴿子的方式還真是……有個性哈。
江邊滿心不爽地回了宿舍,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爽,所以就更不爽了。
然後刷開門的時候聽見了衛生間裡傳來的歌聲。
周郵聽見開門聲,往後仰着露出了一顆俊俏的腦袋,看上去心情很好:“你也回來了?”
江邊沒成想他在宿舍,不愠不火地“嗯”了一聲。
“嗯”完一擡頭,就見周小少爺換下了校服,穿了件風騷的藍不藍、綠不綠的格子衫出來了,正忙着如何把黑領帶紮得既随意又不那麼随意。
江邊:“……你要去哪兒?”
周郵稀奇地“啊”了一聲,擡頭看他:“不是今晚上聚會嗎?”
江邊立刻就明白了。
敢情人家不是忘了,是太過重視,特地趕回來換行頭來了。
周郵還在問:“剛老沈打電話催了,咱什麼時候走啊?”
十分鐘以後,沈瑾瑜在校門口看到了煥然一新的周郵,和明明說了不去但又出現了且臉比鍋底還黑的江邊。
沈瑾瑜沒問他為什麼又改主意了,隻幹笑了兩聲道:“走吧,我叫車了。”
本來就是精力旺盛,給點顔色開染坊的年紀,吳育剛幾天不在家,又開了場運動會,全班心都散了一半,再加上兩天小長假,另一半也岌岌可危。
看着前頭一幫人湧進火鍋店的土匪樣兒,江邊默默落後了兩步。
周郵一馬當先做了領跑的,帶着半大小子們殺将進去,他殿後感到實在很丢人,于是跟服務員要了個包廂。
要和這些同學在大廳吃飯,他甯願去必勝客聽隔壁桌小朋友哭。
一桌坐了八九個人,都是平時在班級群裡經常“領聊”的,此時拔掉網線上了桌,比系統故障的AI都吵,這邊沒說完那邊又開了新話題,一撥人聊一撥事兒,中間還穿插着互聊和群體性起哄。
服務員每次進來都控制不住地驚恐,離開時關門的速度似乎有急于逃竄的嫌疑。
江邊被吵得頭都大了,接過剛剛送來的酒水,以為是什麼涼茶飲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結果差點噴出來。
“你們誰點了啤酒?”他咳嗽了兩聲,皺着眉找罪魁禍首。
周郵高舉雙手像個蹿天猴般蹦了出來:“我!”
高興的模樣像個考了一百分等着老師發獎狀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