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剛才說到哪兒了?”老沈續上一杯,默默一擡頭,“哦,談戀愛。”
周郵眼睛一亮。
這特麼還能自己繞回來?
和直男聊經濟委實犯困,他揉了把臉:“咳……是,你說他沒談戀愛?”
“那可不,他們系都傳他是無性戀呢,離譜不?”沈瑾瑜做賊般湊了過去,“明明我就見過一人追他追得風生水起的……”
“那後來是……分了?”周郵喉頭幹澀,喝了口酒,一路辣到了胃裡。
“害,沒談。”
吊起的胃口一墜,他嘴角剛翹起又費勁壓了:“沒談你說個蛋?”
“那我不是看绯聞傳得熱火朝天的,以為他能成麼?”
周郵一聽,渾身沒來由地刺撓、發麻,撐着筋倏地坐直了:“那人長什麼樣兒啊?能入了江邊的眼,一定……一定很好看吧?”
這話說得其實沒有依據,但周郵總覺得,能和江邊站在一起的人,必然哪裡都很好。
那個人一定得是完美得無可挑剔,才對得起他這麼多年的牽挂和祈禱。
至少……至少不能像他,辜負江邊的真心。
沈瑾瑜見他垂了頭沒魂似的,悄悄掏出手機打字,一邊感慨,這兩個犟種幹嘛非拖着他玩地道戰?
不行一抱、一摟、一親……實在不行多親會兒,不就得了嗎?!
網上說和對象有誤會了都得這麼解決!!
他晃晃腦袋,狀似無意地說:“沒你好看。”
周郵頭刷地一擡。
沈瑾瑜忽覺說漏了嘴,趕緊找補:“你當年剛轉來咱班,我還以為你是女的呢!蘆葦為這事兒嘲笑了半天說我雌雄不辨……不過話又說回來,邊哥那脾氣沒談也很正常,但你肯定有對象了吧?”
周郵正在神傷,不留意一腳踩進了坑:“我?孤家寡人一個,來去自在。”
他喝酒上頭不上臉,這會兒說話有點遲緩,面色還是白白淨淨的,隻能從嘴角落不下的笑意判斷一二。
沈瑾瑜頓時松了口大氣:今晚最緊要的任務完成了!
屏幕在桌底下亮了,趁周郵吃飯,他低頭看去,那頭傳來了下一條指示。
萬幸,高中修煉出的桌底偷看手機的功夫還在。
沈瑾瑜領會精神,換上面具又開始表演:“對了,你這一趟回國什麼時候走啊?我聽我女朋友說你現在學建築呢,還打算留美讀博嗎?”
“等比賽完我得……”周郵端起杯子,“有工作得回一趟蘇城,結束就走……我這專業還是讀個博安心一點,不管是回國還是留美,找工作都是層保險。”
衣食足才能談自由,一個人在外求學,饒是周郵這種散漫性子也不得不考慮起離開象牙塔後的生計問題,畢竟愛好不能當飯吃,牽扯上柴米油鹽,誰不得思忖一二?
“你說逗不逗,你以前讀書沒邊哥壓着就總跑,現在倒是主動深造了,”沈瑾瑜笑他,“那時候你一門心思要學天文,邊哥鐵了心要去學數學,結果你去搞了建築,他也換了專業,真是……”
聽到前半句周郵還在笑,後面臉色陡然一白,詫異道:“你說什麼?江邊換專業了?”
沈瑾瑜:“邊哥本科不是數學嘛,你也知道他對數學情有獨鐘……本來不用考研,他早保研了,後面出了點岔子就換專業讀研了……”
“他能出什麼岔子?”周郵越發疑惑,眉頭皺得比馬裡亞納海溝還深,“那他現在呢,現在念的什麼專業?”
“天體物理啊,”沈瑾瑜咂了口酒,猶豫了幾秒鐘後說道,“他本科讀的雙學位,我當是他們數院忙呢,也是後來才知道……你是沒見,大學四年累得都沒人形了……不過,還好有個雙學位,不然……”
“不然什麼?”周郵追問道。
沈瑾瑜清了清喉嚨,話音卻戛然而止。
“你說話呀!”周郵急得越過桌子拍了他一巴掌。
沈瑾瑜支支吾吾,為難地揉自己腦袋:“這事兒,說來話長。”
“那你就長話短說!”
“啧,真不好說,”沈瑾瑜快把頭發薅秃了,“人私事兒。”
周郵:“……”
他呼哧呼哧生悶氣,沈瑾瑜嘴太嚴,他也沒法兒直接去問江邊。
怎麼開口?問“你為什麼放着好好的數學不念,跑去念那勞什子的天體物理?”江邊為什麼閑得蛋疼去讀天文的雙學位,老沈看不懂周郵哪能不知道?
問了就是陳芝麻爛谷子,一樁樁一件件回溯,總能扯出當年那段不算坦誠的拒絕。然後要怎麼樣呢?他和江邊已經回不到從前了,如今就是兩條大路各走一方,偶然碰見吃個飯的交情,他不能擺出“交淺”的德行去“言深”。
一旦問了,就沒法收場了。
周郵頹然地窩回去,仰頭半杯白的一飲而盡。
“你不說算了,我懶得知道。”
“我不方便說你自己去問他啊,你問他肯定說。”沈瑾瑜勸道。
“不問,”周郵鐵了心裝鴕鳥,“回去還得忙辯論稿。而且你也說了是私事兒,我就不方便問了。”
沈瑾瑜震驚了,大嘴巴子糊臉上瞪他:“大哥,你倆以前可是好得穿一條褲子,現在擱我面前裝什麼外人?”
周郵淡淡道:“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
“那你這是打算不拿我們當朋友了?”
沈瑾瑜驚疑許久,最終長了歎口氣:“怪我,酒多了胡言亂語。”
周郵默默給各自蓄滿,沖人舉起了杯子:“不怪你,怪我。”
怪他不該打聽。
問那麼多做什麼?不過是徒增遺憾罷了。
江邊學數學也好,學天文也罷,和誰談戀愛都行,他周郵是個頂天立地的超級王八蛋,哪有資格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