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盛庭這麼斷定如果他看過了就會說換嗎?好吧,他确實會。
因為在新場合,他喜歡有新鮮感的事物。
盡管沙發很擁擠,祝盛庭還是毫不客氣地坐了進來,賀宴一下子就感覺空間變擁擠,也變熱了不少。
畢竟身邊坐着個一米九的大高個。
祝盛庭的手臂傾斜,盡量沒有碰到身邊人,但兩個人的大腿隔着布料,還是認命地貼到了一起。
攝像機紅點閃爍,賀宴心莫名跳得有些快,祝盛庭保持着一個姿勢。
兩人詭異地沒有再交流也沒有挪動自己的身體,感受着不屬于自己的陌生體溫傳入他們熟悉的肌膚。
房間很安靜,幕布閃爍着不同的光,電影開始了。
賀宴對這部片子的了解不多,隻知道這是一部有點老的文藝同性電影,是他不怎麼看的電影類型,連電影大概講了什麼故事都不知道。但由于結束之後還得面對面交流想法,他還是打起了精神。
電影的開篇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在田地裡幫父親收玉米,太陽毒辣,少年的皮膚被曬得黢黑,大概是長期營養不良導緻的,少年不高,比莊稼田裡的玉米還矮一截。
随着鏡頭的推進,直到少年來到河邊暫時洗漱休息,鏡頭才給了他那張濕漉的臉特寫。
而賀宴也終于看清這個主角的容貌,卻是不同于他粗糙的雙手、黝黑的皮膚,這個少年有一張清秀的臉,還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這個演員賀宴倒真不認識,由于是十五年前的片子,這個演員早就已經退圈了也說不定。
賀宴繼續看着電影,坦白說,電影前二十分鐘都有些無聊,基本上就講主角少年李穗的生活,讀書、種田、幹活,畫面越美,日子更顯枯燥乏味。
直到又過了五分鐘,另一個主角,才開始出現。
另一個主角也是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少年,名叫安随,因為患有先天性心髒病而且已經到了晚期,他決定跟随外祖母回到老家的農村度過人生中最後一段日子。
在一個暴雨的下午,李穗剛完成田裡的任務準備往家跑,在飛奔的路上,遇到了在小溪邊自顧自淋雨的安随。
李穗猶豫了一秒,在他的世界裡,沒有人應該主動選擇淋雨,于是他停下來問站在溪邊一動不動的安随,雨這麼大,你怎麼不回家。
安随回過頭看着眼前這個戴着鬥笠面容清秀的少年愣了一下,下意識喃喃了幾個字,我迷路了。
就這樣,安随就被李穗帶回了李家。
後面的劇情和賀宴猜得大差不差,冷漠不愛說話的安随在這個外祖母的家鄉有了唯一一個朋友,天真活潑有生命力的李穗。
而感情發生變質,則是那天李穗太累不小心枕着安随的大腿睡着了,睡着的李穗沒意識到自己趴在哪裡,無意識地往前蹭了蹭,蹭到了……
安随本來平淡無波的心顫動了一下,他不敢叫醒李穗,也不想。
安随從來沒有告訴過李穗自己的日子所剩無幾,他不希望在李穗的眼裡看到有因他而悲傷的情緒。
但李穗越有生機,安随離死亡越近。
賀宴看着電影裡的李穗那樣明媚地朝着安随暗淡的眼睛笑,心裡如同鋒利的柳葉劃過土地般無言酸澀。
安随後來還是死了,沒有任何主角光環,死在了一個李穗不好容易出遠門見世面的日子。
一個月後,李穗回來了,他再也沒見過安随,安随的外祖母告訴他,安随回到了大城市。
在這一刻李穗明白,自己或許再也見不到來自村外的那顆透亮的星,因為他垂眠于天幕,不屬于自己懷裡那抔新土。
賀宴看到這一幕時,無意識地揪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電影的最後一幕,回到了安随去世的那天,他寫了一封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的情書,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祖母在知曉後成全了他生命裡僅存的任性,連人帶信,把他們埋在了這方土地。
李穗生長的、腳下的這方土地。
電影結束了,賀宴被人握住了手,他堪堪回過神,看向離自己很近的這個人。
“看電影抓我的衣服,這也是培養感情的一部分嗎?”祝盛庭淡淡開口。
賀宴腦子一下子清醒了,感覺自己的手發着燙,他連忙松開祝盛庭的衣角,慌亂地說對不起。
“沒事。”祝盛庭在暖光燈下微笑。
賀宴不自覺盯着他的瞳孔,這雙似笑非笑實則有點冷漠的眼睛,讓他聯想到了電影裡的安随。
“那你先說吧?”祝盛庭勉強側過身,看着賀宴明亮的眼睛,眼神晦暗不明,“觀後感。”